情晚·帝宫九重天_作者:寂月皎皎(232)

2016-11-25 寂月皎皎

  见内侍站在一旁疑惑,我正要令他去觅太医时,外面有人通传道:“定王殿下到!”

  话未落,帘影一晃,司徒凌笔直颀长的身形已踏入值房内。

  人不寐,无限山河泪(四)

  屋内侍奉的诸将、亲兵,以及方才送食物过来的内侍忙跪地见礼。

  他也不理会,一双明锐黑眸在屋中一扫,目光凝到我脸上,皱着眉问道:“怎么?疼得厉害?”

  我本就对他有愧,闻言不觉低了头,勉qiáng笑道:“没什么,略有些疼,已经好多了。”

  他已走到我跟前,向我脚边只一瞥,已然皱眉,侧了头吩咐:“你们都退下。”

  谁都晓得他位高权重,如今新晋亲王,更有重兵掌握京畿要塞,连嗣皇帝都得看他脸色行事,这些从人又焉敢违抗?

  连我自己的部将都暧昧地看我们一眼,无声地退了出去。

  我低头看我脚下,才觉所穿皂鞭已被顺着腿部流下的鲜血浸湿,紫色衣摆也已濡湿一片,只是融于深色中,若不留心,再看不出来。

  司徒凌揭开我衣摆,打量一眼,唤道:“定王妃。”

  我许久才回过神来,他唤的原来是我。

  三个字听得我背上爬了毛毛虫般不自在,却也无颜发作,看着地上勉qiánggān笑道:“定王爷有何吩咐?”

  他盯着我,忽拿他gān凉gān凉的手指抚了抚我赤烧的面颊,淡淡道:“我若吩咐,你便听吗?我若让你即刻回府调养,别把自己折腾成瘸子,你肯不肯听?”

  话说完,他已小心将我从议事桌旁抱起,走向后边软榻。

  他道:“我有些后悔没让你死在牢里了。”

  “是么?”

  “可如果你死了,也许我更懊悔。”

  他怅然叹息,将我平放于榻上,揭开我的衣袍,看向我大腿。

  连番劳顿,伤处不可避免又在流血,早已前晚他为我包扎的布条浸湿,连固定住大腿的夹木也歪到了一边。

  我觑得他面凝寒霜,赔笑道:“我若死了,秦家兵马自然还是向着你,你想做什么也可放手去做,再也无需顾忌。”

  他冷哼一声,:“若你这时候死了,对我可万万不利!”

  我笑道:“怎会不利?嗣皇帝尚未正式登基,根基不稳,说不准什么时候便出点意外丢了xing命。论地位,论声望,论实力,这天下……还能是谁的?”

  他利落地撕开我的下裳,一边检查伤势一边答道:“你也晓得天下不稳,端木氏余党又有多少人正提心吊胆却虎视眈眈,你们若死去,这天下会是谁的还说不清,但我诛重臣,谋皇位的罪名却背定了。”

  他退开两步,丢开手中染透鲜血的布条,说道:“我不想背负千古骂名。何况,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也许我该庆幸,我还留着自己的小命。”

  谁是螳螂?

  谁是蝉?

  谁又是huáng雀?

  我还没想得通透,他已将我衣袍往上拉了拉,只露出伤处,起身向外唤道:“卫玄,进来。”

  卫玄领命而进,放下医箱向我行礼,“贫道见过定王妃!”

  我微愕。

  以往即便我去南安侯府,他身过那些深知底细的心腹之人,只要见我身着男装,无不恭恭敬敬唤一声“秦将军”,绝不敢称呼我为秦家小姐。

  如今身在皇宫内廷,耳目众多,他却已主母之礼相待……

  心念一转,便猜出必是司徒凌怕我当众承认婚礼只是表面敷衍,故意让卫玄如此称呼的,一则试探,二则也是bī我认清现实,接受这一重突如其来的身份。

  我明知他有疑忌之心,只得道:“道长不必多礼。”

  卫玄谢过,这才起身为我治伤。

  司徒凌默默坐在我身侧。握了我的手,安静看着他收拾。

  我道:“凌,外面战乱未平,你不用管我,国事要紧。”

  司徒凌向武英殿的方向瞥了一眼,说道:“我已让几员部将在宫外侯旨,文武官员也陆续集往内廷叩见新帝。还有的不过是些琐碎事宜,若他都不能收拾清慡,岂不是白费了你待他的那片心意?”

  他口中说的“他”自然指的是司徒永。他的话语是一贯的平静宁和,但微扬的尾音已不难听出微微的嘲讽和自嘲。

  我静默,然后轻叹:“凌,他本就是东宫太子。若不是因为我,他也不用受这一场惊吓,早已顺顺利利登基为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