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讯号的确不能算是秘密。但山林幽深,用我们所不懂得的暗号通知你后,只要事先找好退路,他们有的是机会从容退走。”
他盯着我,“你猜到我会疑心,却没猜到我会守在这里。承受着堕胎之痛,还要在我跟前装做若无其事,也真辛苦你了!”
我才知我苦熬着不肯吱声,恰让他更料定了我心怀鬼胎,遂幽幽叹道:“殿下,若我有心打胎,为何又和你订下十月之约?我虽未必有多愿意为你生儿育女,可我到底还有些自知之明。身在异国,武功被制,一身伤病,我又能逃到哪里去?”镬
“哦?”
他唇角挑起的弧度不知是讥嘲还是冷笑。
“听你这么说着,倒似真的对我有几分qíng意了?秦晚,从你被我擒来算起,到如今也有两个多月了吧?倒是第一次看到你这么委屈求全,因为我的孩子受了这半夜的苦楚,不但没有脾气,还肯这般好言解释,呆会倒要出去瞧瞧,是不是日头从西边出来了!”
我呆了呆。
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虽然是和往日一样的素白衣衫,此刻却和他的面容一样,如覆了一层霜雪,冷得碜人。
我太心急摆脱目前的困境,不去和他争执,反让他更加疑心了。
手臂在chuáng沿支撑得太久,开始酸麻颤抖。
我无力地仆倒在衾被中,叹道:“你信也罢,不信也罢,落胎并非我的本意。若你不信,大可布下天罗地网,把晚间给我讯号的同党抓过来问问去。”
淳于望道:“你放心,我会查清的!若你真能狠心对自己的骨ròu下毒手,我绝不饶你!”
我蜷紧打着战的身子,点头道:“好罢,若查到与我有关,你再来和我清算吧!这会儿我又累又饿,能不能先给我弄些吃的来?”
他不答,拂袖走了出去。
我说了这许多话,委实疲乏之极,再也无力细想今夜之事的种种蹊跷,沉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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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没能睡多久,便被软玉叫起,却是端来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闻着虽不够鲜香,却以燕窝、人参等物辅以补血固元的药材熬成。
我浑身酸软乏力,脑中亦是浑沌,深知这突如其来的落胎的确让我大伤元气,勉qiáng坐起身喝了,正待卧下睡去时,外面忽然一阵骚乱。
叱喝声,惨叫声,兵刃jiāo击声,还伴着……相思的哭叫声?
软玉似乎也吃惊,匆忙走出去看时,但听哗啦一声,窗扇蓦地dòng开,冷风过处,一名黑衣蒙面人跃入,直奔chuáng前,一把将我从chuáng上拽起,叫道:“秦姑娘,南安侯令我等救你出去。”
南安侯?司徒凌?
前来江南的不是太子司徒永吗?
司徒凌怎么也会赶过来?
我来不及细想,已被那人驮到背上,飞快从窗边跃出。
软玉见状,连忙向外喊道:“不好啦,快来人,快来人……有人劫走了夫人!”
我只穿了一件单薄小衣,被那人背到窗外,迎面扑来的寒意几乎冻得我屏住呼吸。
东方的天空已透出一抹亮色,隐见山底的绿意盈然,想来不消片刻,这天就该大亮了。
到底是哪个不晓事的在安排这次行动?
时间、时机完全不对,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也不占,说是自寻死路倒有些像。
就是能勉qiáng逃出去,我拖着这样虚弱的身体奔波,冻也要给冻死了!
一眼瞥到原先守在后窗的近卫倒在地上,身上却看不出伤痕,好似是中了甚么迷药;而屋中的软玉还在惊慌求救,总算没有立刻追出来。
我心有疑虑,低声问背我的那人:“南安侯何在?这次行动的首领是谁?”
那人答道:“呆会姑娘就知道了!”
这口吻很是敷衍。
而司徒凌的部属无人不知我和他从小亲厚,加上我素来冷肃,见了我无不屏声静气,敬惧有加,几时有过这样无礼的部属?
握紧了拳,我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放下我!”
那人似乎怔了怔,脚步顿了下来。
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相思的啼哭,竟让我听得心里一抽,急转头回望时,晨雾迷蒙的山林中,另一个方向正有两三道人影飞奔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