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竟当流衣是淫邪之徒麽?我气极,用力摇头道:“没有没有!流衣他才不是这种人!”
“没有就最好!”大哥的表情明显松懈下来,长吁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我也想太多了。他那天可是答应过我不来招惹你,再说他也未必会中意你这样的小孩子。”
我不管大哥还在气头上,追著他吵闹要见流衣。大哥说好说歹劝了我半天,最终骂了我一句朽木不可雕,怒冲冲地拂袖而去,还叫小厮今後对我严加看管,不许我再去看那尊玉像。
我趴在床上,呜咽至天明,然後便高烧不断。
大哥闻讯,也自担忧,请了大夫来为我诊治,又埋怨我不知爱惜自己,冻出了病。责备一通後,他又开始迁怒流衣。
我根本没有力气为流衣辩解,只是嘶哑著嗓子央求大哥再让我见一见流衣。
“画南你就死了这个心吧!别再去想他!”大哥满脸的气恼与痛心,显是恨铁不成钢。一直蜷缩在我床脚的小猫儿偏不识趣,还去咬大哥的袍子下摆,结果被大哥一脚踢得远远的。
我听见小猫儿缩在墙角哀叫,不知哪里的力气竟从床上跳下地,去抱猫儿。“这是流衣送我的,大哥你不准踢它。”
大哥越发生气,“我还要扔了它呢!省得你看到它,老是念念不忘姓舒的!”他抢过小猫儿丢给小厮,吩咐他把猫儿丢出府去。
我嚎啕大哭,大哥却心如铁石,抓著我不让我去追。
小猫儿被小厮拎著颈皮,一路渐叫渐远,最终没了声音。
我自那日後便吃不进任何东西,大夫硬往我嘴里灌入药汁,我也无法下咽,每每呕出大半。
大哥最初还狠著心肠不理我,可几天後,他看我的眼神变得惊慌起来。“画南,别再耍性子了,好不好?来,大哥喂你吃粥,画南……”
我其实已经虚弱得连摇头的力气也快没有了,看出去的东西,全是模糊摇晃的,慢慢又都变成了一团漆黑,只听到大哥在惊叫我的名字。
“……来,喝点水……”朦胧中,有温热的蜜糖水缓慢流入我口中。
我不想喝,除了流衣,我什麽也不想。“……我想见他,大哥,我好难受……我要见流衣……”我闭著眼睛,小声抽噎。
眼泪很快被帕子拭去,那人柔声道:“小南,我不就在这里麽?”
我终於听清楚了,竟是流衣的声音。勉力抬起眼皮,下一刻,喜极而泣。“流衣,你真的来了……”
数日来的病痛苦楚,刹那间似乎都有了回报。我扑进他怀里,紧抓他衣裳,再也不肯放手。“流衣大哥,那天为什麽要骗我,偷偷走掉啊?流衣……”
他没回答我,只是轻拍我背心,最後微笑道:“好了,小南,你看你眼睛都肿了。再哭下去,要变成小猫儿了。”
一听到猫儿,我更收不住眼泪,“流衣,你送我的小猫被大哥扔掉了,呜……我讨厌大哥,他只知道教训我,从来也不管我高不高兴……”
流衣轻叹,搂著我,任由我哭诉。
很久以後,我才从小厮口中得知,流衣是大哥去舒府请回来的。大哥那天其实也在我房中坐著。我说他的那些话,大哥全都听在耳里,但自始自终,直至悄然离去,他都没出声。
大哥默许了流衣住进我隔壁厢房,以便照料我。
只要能看到流衣,我的病情很快好转,几天後就可以下床行走了,只是这场大病也令我瘦了许多。
“看来我这次,是来喂胖小猪的。”流衣一边喂我吃饭,一边笑话我。
我嘻嘻笑,若能一辈子都与他同桌共食,我不介意被他喂得胖胖的,做他口中所说的“小猪”。
一场萧杀冬雨过後,大哥接到朝廷调令,要赴江西上任。
我大急,怕大哥要我随他去江西,谁知大哥竟出人意料地让我留居平江府,临行还请流衣好生照顾我。“舍弟画南大病初愈,才刚有点起色,不宜长途跋涉。舒兄,我这不懂事的弟弟,就要劳烦你替我多多照看了。”
“冒兄但请放心,我保证还你一个健康如初的弟弟。”
大哥看著我,似乎还想说些什麽,最终只摇了摇头,与流衣拱手道别,带著妻妾随从上了路。
我看著大哥那行车马逐渐行远,心头生出几分不舍,更多的,还是欢喜──大哥去了远方,我终於可以和流衣长久朝夕相处了。
其後的日子,几乎是我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流衣他真的是个非常温柔体贴的人,知道我不爱吃大夫煎熬的那些又苦又怪的药膳,便亲自下厨为我调制汤水。明明同样放了许多药材,可经过他的手,苦味全消,鲜美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