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宴,因她乃罪臣之女,虽则当时武德帝和皇后未曾怪罪,但一众夫人小姐都持观望态度,不太与她说话。
待到了这一回,情况大不相同。不少夫人都纷纷与她交谈。
一来,她冬日宴上救驾有功,确确实实得了圣上赏赐。二来,不少夫人的女儿都在集雅书院,她们听了谢如冰许多故事,恨不得自家娇女能学了她几分功夫,将来主持中馈可无忧也。
这般想着,言辞中对谢如冰就真的多了几分对师者的尊重。
鲜于茴也都在一旁。她性情鲁直,从前言语多有不逊,被谢如冰教训后,反而打心底佩服起来,处处维护谢如冰,竟是在一众夫人面前说起当日为难谢如冰之事:
“谢夫子叫我心服口服,待我回到归德,也效仿设立女学,教女子读书识字。”
临真公主笑道:“茴儿这个计划,都说了好多遍了。长这么大,总算想着正经事儿了。”
夫人们拉着谢如冰说了一会话,才放了她出去。
鲜于茴道:“我家有一处风景绝美之处,谢夫子,我带您去看看。” 谢如冰回头问郭慕梅:“郭姐姐,一起过去?”
鲜于茴这才跟着问:“郭夫子,要不要一起?”
郭慕梅袖中的手不由得攥紧了,稳了稳声音,道:“不了,我不去了。”
打从进入公主府,谢如冰就是众人关注的焦点。去岁冬日宴,明明她和自己一样,只能坐冷板凳。可是,今日,人人仿佛都忘记谢如冰是罪臣之女,对她和颜悦色。
她郭慕梅成了陪客。人人都是笑容可掬地问完了谢如冰,然后礼貌地顺便问一句:“郭小姐好啊!”
就如同刚才鲜于茴一样。
她不想跟谢如冰站在一起。
她有些后悔,去年告诉谢如冰石家闺学的事情。可是,如果谢如冰当时没有去石家闺学,此刻恐怕又还住在陆府,与陆安澜不知该如何亲密了。
这更加叫她不可忍受。
究竟该如何,才能让陆安澜对自己青眼有加?
谢如冰不知郭慕梅这一番九曲回肠的思量,跟着鲜于茴出去了。
前厅里,归德节度使鲜于桑翰正在招呼太子和陆安澜。另还有好些朝中大人也在此喝茶。
鲜于桑翰得意非常,自己回京头次开宴,太子和枢密使都如此赏脸。
鲜于桑翰一脸络腮胡,他有胡人血统,一只蓝眸,高大英武。
“这次宴会,太子殿下和枢密使大人赏脸,鄙人真是受宠若惊啊受宠若惊!”鲜于桑翰嗓门洪亮,声量极高。
太子是一贯地温雅,笑道:“从前我们常在一起骑马游猎,好容易总算盼到你回京!”
楚家称帝也就是十八年前的事情,在前朝闵帝时,鲜于家和楚家都是重臣,常有往来。当时,鲜于桑翰和太子早已熟识。
鲜于桑翰仿佛也回忆从前,笑道:“转眼这么多年了。这回我在京城待上些时日,殿下您可不要觉得我烦人才是啊!”
陆安澜先前与鲜于桑翰寒暄了几句,此刻便不在言语,只垂着眼睑,喝着茶,不动声色地看着太子和驸马二人。
谢明时贬官夺职,十有八九是太子的诡计。谢明时为人端方,定是太子设法传了些什么消息,他才会去劝谏武德帝。
谢明时此番生病,确实来势汹汹,然而孟津之中,确实也有人暗中保他性命。
难不成,太子想来日与谢如冰邀功?好叫谢如冰感恩戴德地入东宫去做妾?
这如意算盘打得是真好。
正想着,听到厅中有位大人抚着胡须赞叹道:“鲜于大人,都说虎父无犬女,贵府小姐爽朗聪慧,在课堂上也想着如何抵御契丹人啊,在下敬佩。”
鲜于桑翰一听,笑道:“小女不过无知小儿。倒是她的算学夫子,谢明时的女儿,真真聪慧。”说着,将当日课室之事略略说了,“单就这份胸襟见识,多少男儿都比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