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妈妈与柳姨妈如约见面,由柳絮凝在亭子里乘凉坐着,打幌子。
“这是最后一次,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都记住了。”柳姨妈撸下了手腕上的榴花赤金镯子,重重地拍在了宋妈妈的手上,肉疼不已。
“记住了记住了。”宋妈妈双目贪婪地接过金镯子,沉甸甸的,好叫人踏实,直接裹进了袖子里。
她在信芳堂这么多时日,再没捞到什么油水的,清汤寡水的日子,哪是人过的。
“姨太太您就等好吧,没有老奴办不妥当的。”
见宋妈妈摇摇摆摆的走远,柳姨妈摸着自己光秃秃的手腕,瞪眼小声骂道:“刁奴贱嘴的老虔婆,实是可恶。”
“谁说不是呢。”柳絮凝的薄袖半掩着手,握着一把湘妃竹团扇,意态悠闲地为自己扇着。
晌午,谢兰庭小憩过后,小丫鬟在门外打了帘子,通禀道:“小姐,宋妈妈回来了。”
“让她进来。”
宋妈妈垂着头进去,谢兰庭正在里面等她,小口的咬着白糖糕,温文尔雅,一手翻过书卷,身姿端正,脊背挺直。
单纯这么看的话,真的像是大家闺秀一样。
“我让你盯着表舅那边,怎么样了?”
赵晟风孤身一人入京来,也客居在庆安侯府,但他身为外男,时常在外院行走,按说,谢兰庭是难得有机会,打探到他的行踪,可这也架不住宋妈妈在侯府里的各种关系。
“回大小姐的话,奴婢问过那边伺候的人,他们说,表舅老爷寻常都是和侯爷行走的,也不怎么与旁人打交道,连见到咱们府里的二爷三爷,态度也是一般,倒是时常去见柳夫人的客院。”
“唔,亲姐弟,不奇怪。”兰庭一手支颐道。
柳老爷一家虽然也是同居侯府,但柳老爷是个常年不着家的主,总是去外面赌坊混个昏天黑地,常常都是柳姨妈带着儿子和女儿。
这两家很多事,都是赵晟风做主的。
宋妈妈陪着笑,接着说:“打从前,表舅老爷就和咱们府打好关系的,姨太太也是,章氏是夫人的陪嫁,以前和那二位认识也是常理……”
“说重点。”
“嗳,奴婢听伺候茶水的丫头说,表舅老爷是提过章氏,说打算过阵子去见一见,奴婢着人又探听了一番,表舅老爷这半个月没空闲,估计就下半个月了。”
“好,做的不错,”兰庭唇边悬了一丝笑,嘉许道,臂肘倚在花梨木的小方桌边,一只手抵着下颌:“不愧是寿安堂出来的,就是比我手底下的年轻丫鬟强多了,您说,我应该赏您点什么是不是。”
宋妈妈顿时两手冰凉,紧紧地抓着衣摆,生怕谢兰庭旧事重提。
她扑通一声,撒手跪下,虚着笑摆手道:“不敢不敢,为大小姐效劳,是奴婢应该的,哪敢邀赏。”
若是在老夫人面前,宋妈妈还敢谄媚讨赏,可是这位油盐不进的大小姐,她只巴望着,这位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折腾她就好了。
人家都是敲打敲打,大小姐直接下狠手,根本不按规矩来。
寻常姑娘家,哪有这么撕破脸皮的。
兰庭轻飘飘地扫过她,昂了昂下颌,假作张致道:“既然你这么说,就不必了。”
反正,也没什么机会使出去了。宋妈妈出来后, 摸着手腕上的镯子美滋滋,嘴里哼哼唧唧地,查吧查吧,别到了最后, 发现自己还是个假的, 那才有意思呢。
碧釉凝起眉头, 满心疑惑:“大小姐,您明知道, 宋妈妈的心都不在信芳堂, 还将此事交付她……而且她说的那些话,可信吗?”
兰庭单手撑着腮,眼睫轻垂,拈着茶盖轻刮了刮茶沫, 道:“不给人家点可乘之机, 我怎么抓住他们的尾巴啊。”
上次谢家寿宴, 孙桑海给她送来的消息里,言明了章氏的消失,背后有人襄助, 虽然现在找不到人, 但是, 根据他们查出的内容来看,隐约与在庆安侯府居住的柳老爷有关。
谢兰庭看见这封信的时候,就是很想笑,柳老爷干啥啥不行,每次有什么三教九流,沾手的坏事一准查到他头上,非亲非故的, 要她相信这个赌鬼特地来害她,还不如去信真鬼。
作祟的自然就是柳姨妈了。
她的理由简直太正当了,逆推一下,针对谢兰庭坏事干成功后,受益的人必定是与连氏有仇的她。
而且,她第一次见面,就说漏过嘴,她知道谢兰庭是亲生的,而谢如意不是。
关于章氏的最初消息,孙桑海认为,来得很诡异。
反正据他说,一路查过去简直太顺利了,除了最后没找到她本人,之前的踪迹追查,简直就是有人将画好了路标一样,直接把这些送上门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