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折子,分权下去……”
邹吾抬起头,扔过来一叠,“陆数对吧,交他去做。”
翠儿点头:“嗯,记下了。”
晨光熹微,一夜波折,翠儿精力不济,百无聊赖的时候,就停下来偷偷地观察邹吾,这是个极英俊极英俊的男人,比辛鸾更理智成熟,更稳健从容,大概是年纪长了太子六岁的关系,行走坐卧,更显沉静文雅,但是说来,他似乎年纪也没有那么大,二十二岁,东宫卫许多年轻的小伙子都是二十多岁,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才貌能力皆不及他,一喜一怒却也都透着股骄傲的瑟劲儿。
简朴,复杂,沉稳,优雅……还有什么?
翠儿意识朦胧,终于想到了,对,还有孤独,他看起来真孤独……
“醒醒。”
翠儿一脚踩空,猛地惊醒,胡十三急躁而低声地拖她起来,不知不觉,天光大亮,她趴在桌上的另一端居然睡着了,翠儿下意识去翻自己记录的本子。胡十三急道,“我早拿去了,任务都分配下去了,你快起来……”翠儿这才舒了一口气,忙乱中抬头看一眼邹吾,只见他一脸森然,神色坚冷地正对视门外。
翠儿登时洒然而醒,陡然回头,只见厦子上一身高九尺有余的男人,正黑衣戎装、胸廓腿长地站在外面,不苟言笑,气势铁血而威严。
翠儿再不敢趴在桌案上,立刻与胡十三避到一侧。
“武烈侯。”
忽然间,那人开口,朝着邹吾颔首。
陡然荡开的茶室,阳光泼洒而入,邹吾缓缓起身,沉声道:“南君。”
第163章 殊死(2)
鸾乌殿中,西正为辛襄整理衣冠。
辛襄:“渝都瘟疫蔓延,听内线来报,墨麒麟暂停了东南与三苗的战局。”
西:“现在内阁该吵做一团了罢,一定恼恨前几日为何不迅速出兵,丧失了最佳时机。”
辛襄淡淡地更正她:“现在也是最佳时机。”
西没有说话。
移宫案后,两个人共度危机,迅速交心,西的聪敏让辛襄对这位小妻子很难不刮目相看,加上新婚燕尔,自然更显信任。
“依你看,陛下是什么心思?”
西轻轻笑了,恭维道,“父子同心,陛下的心思就是夫君的心思。”
这种话,辛襄听听就过了,他仰起脖子摊开手臂,方便西给他正冠,“主战派现在就做着他们春秋大梦,以为渝都受瘟疫重创,他们一定所当者破,克灭渝都,明日就能饮马宣余水。”
西抬着眼为他收紧冠节:“朝上的十之七八都是主战派。”
“那你看我有胜算吗?”
辛襄垂下头,以他的角度能看到这个小女子的浓密深黑的眼睫,“同一个招数用的太多,陛下也会看出端倪的罢,他还能这么纵容我保阿鸾?”
“夫君。”西倏地抬眼,一语中的,“你太执着一人一地了。”
“眼光稍稍展开些,东南两朝虽是对峙,但天衍从名义上从未有一天产生过实质的分裂,陛下与含章太子都坚持是先帝的正统至少眼下的局面,陛下的大业与含章太子的停战书并不冲突,既然不冲突,这些都是你回旋的余地。”
辛襄抬起她的下巴,在她的眼睛里找到支持:“你觉得他会同意暂时休战?”
西手上不停,揽住他的腰,一节一节为他勒上玉带:“夫君准备严密,当然会力压众意,占据上风,但您若想最后得到陛下的支持……妾倒有一个小计策。”
辛襄:“什么?”
腰带“啪”地轻轻合上,西郑重道:“换个称呼罢你该喊他一声’父王’了。”
渝都,中山城,小院。
上一次申睦与邹吾见面,还是凌晨巨灵宫的密阁之中,二人目光稍有对视,又立刻转开。这一次,两个人主宾倒置,彼此都是冷着脸,谁也没刻意做出寒暄的模样。
帷幔被层层撂开,辛鸾还在睡,少年娇小单薄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妃红色中,整张脸睡得红扑扑的,像小女孩坨红的脸颊。
内室到底不方便深谈,申睦探望过辛鸾,当即主动要求出去。
“南君的回防倒是突然。”邹吾随口道。
申睦:“内子来信,说渝都瘟疫,叫我回来。”
邹吾的眼皮倏地一抬:“一起叫回来的还有五万南境军。”
申睦:“钧台宫之外也有五百赤炎。”
邹吾眉目轻轻一动,没有说话。
小院内已经被清空,两个人在整理好的矮案上相对安坐。
申睦:“殿下为何不肯住钧台宫呢?那里宽敞,人手也更方便照顾。”
茶水开了,咕噜噜地冒着热气,邹吾提壶擎杯:“实不相瞒,上个月二十八日,殿下被人投毒,这个月二十二日,也就是昨天,安住钧台宫的申良弼被人偷天换日。殿下不是不住,是不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