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都不懂自己,只是喜欢那个温柔的女子,那层皮囊。
这样太危险,太危险。
苏塘不想身处这样的险境,所以她才答应他好好抚养他的孩子,让他们快乐长大,来报答他给自己的庇护。
哪怕以后李筠真的发现自己做的那些肮脏的事,他也会顾念着小殿下们,给自己一条活路。
而不是卑鄙的成了她的妃子,享受荣华富贵,来日让他觉得自己居心叵测,再如宫中旧人去新人来一般被丢弃。
苏塘从不觉得自己手脚干净,她和安海说自己心里渴望出宫,还有另一点,是她不知道李筠知道了自己的真面目会怎么对待。
她不能去赌,她不能去信一个帝王的心。
于是,苏塘对他说:“皇上,臣妾敬重您是真的,您是真龙天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主子在臣妾心里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但臣妾于她有愧,她离开后臣妾甚至想随她去了以来谢恩,可二皇子却在臣妾手里诞生,臣妾活在这世上一刻,都是为了照顾您和她的孩子,让他无忧无虑的长大。”
——
安海随着小福子一行人出永宁宫的时候,只觉皇上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他只看了一眼,便把头垂下去。
小福子眼尖,与他嗤笑了一声,“你看什么看?一个阉人,卑贱之躯真不知是怎么得了娘娘的青睐。”
“公公也是阉人,都是一处的,何必同室操戈。”安海淡然的怼了回去。
“你......”
那知话刚说完,前面的李筠就停住了脚步,渐缓转身,眼尾泛寒,瞳孔里是深沉的暗淡,一瞬间,下边的人双腿一软,全然跪下身来,喊叫皇上息怒。
安海虽不如他们跟着皇上的时间长,但还是有眼力见的,也随着跪下,低着头把自己当作透明人。
“你。”可他明明低着头,却还能察觉到皇上手指轻点他,“起来。”
他应了一声,其他人把头压得更低,呼吸都是憋缓了的,生怕惹了圣心不悦。
安海便随在皇上身后走,其他一行人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俨然对皇上的吩咐熟记于心。
走到一处亭台内,李筠落座于石凳上,一双凤眼带着零星的寒冰,安海知他怒意,掀袍下跪,“皇上息怒。”
“你肯出来见朕,是断定宜妃会护着你?”
李筠连声音都带着压迫,安海轻缓一口气,不显波澜,“如娘娘说的,奴才若是闭了才真真是心中有鬼。”
他们坦坦荡荡,是真的清白。李筠许也是明白的,可他禁不住,禁不住苏塘护在他前面的着急上火的模样。
他侧目看了眼栏杆外的景色,烈阳当空,远处的池水处一片波光粼粼,小荷才露尖尖角,他尤记得,那时候她在这给洛儿捡簪子,舒展身段的模样。
许是从那时开始,他便怜惜她了。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海听见他的问话,斟酌的答:“她是个娴静的人,喜欢安宁的过日子。”
“......安宁?”李筠喉结轻轻攒动。
“是的皇上。”安海挺直了腰板,道:“阿塘总说想过平稳的日子,她总说若是有一日能出宫,种菜采果聊以度日。”
许久许久,场上都无半点声响,安海知道自己这话是一种触犯,做好被罚的准备,可他依旧挺直脊柱,愿意给苏塘争取上那么一丝机会。
宫里这些人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她一个小姑娘凭着一点圣上恩眷,怎么会有活路。
可皇上并没罚他,反而轻轻的笑了一声,“你这话,朕只信了五分。”
一半真,一半假。
安海不知他信的是那个,是苏塘的为人,还是苏塘的所思所想。但不管是哪一样,都能叫苏塘陷入万劫不复。
“奴才不敢欺君。”他道。
李筠摇头,“你为了她说在朕面前胡诌乱语,兄妹之情这般大义,朕竟不知世上还有此等感情。”
安海心乱了一拍,他弯腰叩首,道:“奴才与娘娘自小便一块长大,自然待她如亲人一般。奴才知娘娘,娘娘也愿意告诉奴才她的想法,所以今日胆敢在皇上面前放言,全是知晓娘娘在宫里的处境,求皇上怜惜她,让她快乐过着。”
“您心里是无她的,娘娘也不奢望于您的隆恩,只想着有朝一日还了往日您和婕妤娘娘的情分,安下心来置身退去,便了却了心事。”
一番话下来,他心跳略快,深知皇上待苏塘并非无情,可却这样说于他听,是叫他不再顾念苏塘,本就是一场简单的交易,何至于动真格,也太过落面子。
龙颜尤其。
怎知圣上站起身到他身边,低沉又带着无限的嘲讽道:“你往后不再见她,朕便许她一世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