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束烟花着实将他吓了一跳,紧随其后的又是好些不同颜色的烟花,织了好一番火树银花的繁华模样。
“怎么?吓到了?”
巫祝皱了皱眉,面带愠色地望向彻辰。彻辰枕着手臂状似无辜地看着他,眼中的笑意更是要溢出了眼眶。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毕竟咱俩一路上连一声都没吱呢,这般好面子做什么?”彻辰放松了手臂,“没见过烟花?”
“见是见过……只是明翰不曾有过这么大的。”
明翰这块土地不光边上时常不太平,就是它们那都城盘元也算不得什么平和之地,面上光鲜亮丽街上穿金戴银,背地里不知道有多少冻死饿殍,是以这种玩闹玩意儿虽是会做,却并不会如赤鹿磐一般有专人研究,力图将其制得美观又大。
“若是,”彻辰道,“若是你以后真住进了宫里,我保准你能年年看见,还能一年比一年更好看。”
巫祝一怔,不禁下意识地开始恐惧。
一年比一年……这是要他永远留在这个皇宫里了吗?
他被关了太久了,一旦有谁有了一丁点儿模棱两可的想要关住他的念头,都会叫他毛骨悚然遍体生寒。
彻辰察觉了巫祝的异状,伸手握住了他瘦得几乎皮包骨的肩膀:“怎么了?”
巫祝瞪大了眼,愣愣地看着他皱起的眉峰:“没……什么。”
彻辰……彻辰他是个好人啊,他是母亲的闺中密友的孩子啊。
他不该怀疑他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
彻辰看着他,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一声不吭地拽着他往自己寝宫的方向去。
“彻、彻辰?!”巫祝跌跌撞撞地被他扯着走,一时无论是脚上还是脑子里都没反应过来。
他们俩顺着白石长廊走出了狼王的寝宫,路过了仍旧热闹的宴厅。
“我阿姆的身子一直不大好,染着病,前些年就走了。”
巫祝听着他说着那个他根本不熟悉的女人的话题。他们走过了彻辰寝宫下的长廊。
“她活得很累,但是跟阿爹很相爱。”
彻辰终于停了下来,蹲在了他寝宫下的池子边。
巫祝便也随着他蹲下来。池子里有好些尾曳着尾巴东窜西窜的鲤鱼,水面上还飘着一盏盏暖黄的河灯。
彻辰拂了一把水面:“即便阿姆走得早,但是阿爹还是很快乐的,我知道的。我先前总想,我娶回来的女人就算她不声不响搁在那儿作个样子也与我没什么关系……可我今日见着了那个公主,她也忒闷了,她是属葫芦的不成?”
巫祝没想到他会这么说,一时没憋住,还差点被自己呛到。
彻辰继续道:“我如今才觉得……我也想跟我女人那样啊,若是她一辈子不搭理我可如何是好?”
巫祝也明白。毕竟光是相处了这么一会儿就能看出彻辰是个好动静不下来的人,而清原公主偏生是个喜静的人,更何况她并不愿意嫁到赤鹿磐,多久都不会有好脸色。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走到一起呢?
巫祝道:“清原是个好孩子,你可以先同她处着试试呀。”
说着,他摸了摸自己的脚踝。
“小时候我还能到处跑时就同她玩过。后来我进了天牢,每每过年她都是头一个候在外头接我出来的。就是在牢里时,她也对我招拂颇多。”
他看了一眼彻辰,突然觉得他那头金发似乎毛茸茸的,手感不错,手痒揣了上去,狠狠揉了一把。
彻辰却并没有惊叫着躲开,而是疑惑地扭过头望着他,并且舒服地眯起了眼。
“行吧,我先试试就是啦。若是不成,那就再将她送回去,”彻辰留恋地蹭了蹭巫祝那皮肤有些许破损的手心,似乎对这种行为颇为受用,“就算是和亲,我也不希望她不开心。”
巫祝收回了手,搓了搓有些僵住的手指。
这时,芽玛端了一只圆的银托盘进来,托盘上层层叠叠堆了一堆的莲花河灯。
巫祝接过一只河灯,放在手心里,口中念念有词,再用灯油在河灯中心的底盘上画上了一圈形似咒文的图纹,接着从芽玛那里接了火点上了,将这一盏轻若鸿毛的河灯轻轻推进池子中。
那盏河灯很是有趣,落进了水里就开始打转儿,悠悠地同原先就在河中的河灯撞在了一起。
巫祝道:“那行不通的。若是你将公主以这般的理由送回了明翰,皇帝定然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地认为赤鹿磐要违背约定,继而出兵。这些事不必叫你去想,如今你既为世子,便不用越位去对着那些事犯难,打明日起,开始学合欢笛罢。”
彻辰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亮闪闪地金箔纸,两三下折了一只小鹤,抛到水里,瘪了瘪嘴:“那可怎么办?唉……巫祝,其实我有些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