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奉上热茶后,大元帝与清原又寒暄了几句,这才算说上正事。
“北域的蛮子如何待你了?可有委屈?”
清原淡淡一笑:“并无,父皇忧心了。此次回来既是有要紧事,清原便也不拐弯抹角了。父皇,北域的原世子,哈日查盖篡位了。”
“……那又如何。”大元帝皱了皱眉,又看了一眼巫祝,“再者,篡位便篡位了,正好能将你接回来。”
“父皇三思。哈日查盖何等凶残暴戾的一个人,若是真叫他坐了狼王之位,恐怕明翰的处境……不会比彻辰世子做狼王好到哪里去。”
“你待如何?”
“清原同巫祝公子商议过了,想……帮世子一把,借兵与世子。”
大元帝这下彻底将目光放到了巫祝身上,打量着这个仿佛浑身是毒的一言不发的灾祸。
“作为报答……北域愿意将清原送还与大元,让巫祝公子替我……”
“替你?”大元帝冷笑一声,“清原公主何等金枝玉叶,他一毒妇的孽子,凭何替你?清原……这话说出来,实在是好笑了。”
清原咬了咬下唇,悄悄看了一眼巫祝。巫祝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
“清原,你再好好想……”
“皇上,”巫祝突然胆大妄为地打断了皇帝,抬起他那对过分好看的眉眼来直视着龙颜,“世子倾心于我,何必让公主去赤鹿磐遭那锥心刺骨的思乡罪?”
“……什么。”
“我与世子,在北域时,互生了爱慕之情。”巫祝直言不讳道。
大元帝震惊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咽下了一口浊气:“你……想要什么?”
“太好了,皇上,您终于谈到这件事了。”巫祝眯起了眼,愉快道,“我与世子早有打算,若是事成,赤鹿磐与明翰,至少在世子在位时,定然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点皇上不必忧心,若是有些贸易往来,也无不可。至于我,想要回家父的封地与封号。”
“朕为何要授尔封号?”
此言一出,巫祝心里便落定了,知晓事已经成了一半:“毕竟,若是在下以泠南侯的身份替公主前去……也不算掉脸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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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元帝倚在木椅上,拧着眉心,头疼得厉害。
“泠南侯……着实厉害,朕果然没看错。”
暖阁的重重纱幔后缓步走出一人,赫然是方才的那位辟邪坞卿。
“让泠南侯替公主和亲,并非有谁所迫,而是你情我愿的美事,一箭双雕,并无不可,对赤鹿磐和明翰都好。”他顿了顿,嘴角有些下压。
“那爱卿你呢?”大元帝看向他,“若是让你做驸马,你可愿意?”
“……我记得,你已经说过不会再拿这件事来惹我心烦了。”
辟邪坞卿的声音倏地冷了下来,大元帝顿时被他吓出了一身冷汗,抓着扶手的手青筋毕露。
“朕……”
“朕?”辟邪坞卿冷笑一声,“没错,我是说过,不会平白无故地对你做什么,可若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来碰我的底线……可别怪我不给你机会。对了,之后我不在盘元,要继续陪我那位玩几天,别再来烦我了。”
辟邪坞卿言罢,转身拄着杖子离开了。大元帝瘫在椅子中,咬了咬牙。
辟邪坞卿对皇帝来说实在是多余。若是要放一个能帮自己查东西的官职在明翰各地,就算不是辟邪坞也无碍,可太祖皇帝起初立这个官职便并非是单纯地要叫人来查什么。
开国之初,最大的功臣其实是头位辟邪坞卿,太祖皇帝自觉难堪大任,将意去逍遥山河的那人上又请回了朝堂,因其不愿管些杂七杂八的,便给了这辟邪坞卿一职,平日里有什么了便去查查,若是皇帝有什么问题,便可杀之。
因此职务的特殊,辟邪坞卿只可在其血亲中传承,皇城里也只有在位的皇帝可以知晓在任者的身份,若是透露了,辟邪坞卿大可以斩了皇帝。
太祖皇帝晓得自己的血脉里是什么德性。
辟邪坞卿这头自然也一直以来都有一条规矩,不可因私欲斩杀皇帝。
历任的辟邪坞卿一直以来安分守己,唯独出了这任的这朵奇葩,最常做的事便是拿自己的身份威胁皇帝,乐此不疲,三天两头不上岗不干正事已经是常事,偏生做事还做得皇帝挑不出一点错来。
辟邪坞卿一职是太祖皇帝定下,之后的皇帝都没法撤的。大元帝原先便想让他娶了清原,做了驸马,这般也能将辟邪坞卿一职彻底划进自己手下,方便他拿捏,谁知这一下彻底戳了这后生的底线。
好在……大元帝松了口气,露出了笑容。
好在,他成了个断子绝孙的断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