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咳起来了”胥之明二话不说,将他放了下来,“眼下也无处寻药去,不如你在此处等我?”
“不行。”晏梓脑袋疼糊涂了,忘了正关心自己的是个瞎子,他奋力摇了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脸,“我还能撑下去的!”
胥之明觉得自己要带着这么个不安分的玩意儿准得出事,不出事也能折寿了,心一横一个手刀下去,干净利落地将他敲晕了。
等这只烧得头昏脑涨了还要啰嗦的燕子歇得没声响了,胥之明将他再次背了起来,顺着狭窄的过道继续走着。他那根原先趴在右胸上的麻花辫垂了下来,银白的发丝混着手腕上的红绳上垂下的流苏蹭着胥之明的脖子,蹭得他感觉心上痒痒的。
他们从霂州出来已有半年之多,清原公主被送往赤鹿磐也已有几个月了。二人从霂州到醉翁庄一路上没少打少闹,更没少掐,可聪明如他,晏梓那些小动作小心思他一清二楚。
他对此其实是颇有芥蒂的,然而晏梓那样小心翼翼又让他不忍。两个人喝酒有时喝上了头,晏梓会说些胡话,每当要捅破那层窗户纸时他都会突然清醒过来了似地压抑自己,委屈得说不出话来。
他还是记得的。记得晏梓说过的那些话。
“之明……这样不好我是知道的……”
“可……可一个人的心思……”
“怎会说没就没呢……”
就像一只小燕子,落在他掌中,小小的爪子比划着他掌心繁杂的掌纹,用一对晶亮的眼睛望着自己,望得自己心中一动。
第35章 佛生
晏梓就像一只燕子。
他从冷里来,带着一丝暖意,有他的地方就像是有春意。纵然是寒冬,纵然是霂州外的那片雪原,也似是在浊水以南的草滩湿地里,在那春阳里。
胥之明的日子一天天过得浑浑噩噩,外出几日,回来后在霂州或是附近帮衙门破些个大小案子。倒不是他看低他人,只是围在他边上的人都实在是入不得他自个儿的眼,以他的话来讲——不是一路人,难喝一壶酒。
可晏梓就是那个能同他喝酒的人。
起初只是觉着他有趣,便陪他闹闹了。
这只小燕子实在是可爱得很,认真的时候板着脸,气急败坏的时候就拖他喝酒,叫人忍不住想逗他。
后面么……便是辟邪坞之事了。
晏梓叫他别管自己的时候,胥之明的火气蹭蹭蹭的就上来了。
他了解辟邪坞卿才会叫晏梓别去招惹,可晏梓却完全不听他的,就像是他养了只燕子,就算是好吃好喝地供着也要扎进水里去寻死。
正想着,胥之明猛地被自己吓出了一身冷汗。
什么叫他养的?
……他一定是魔怔了。
胥之明这么一犹豫,右脚退了半步,竟是踢到了一个什么东西,顿时耳边传来齿轮咬合的咔咔声。他心中一紧,迅速转了个身,将晏梓护在怀里。
紧接着,有什么尖锐之物刺入他的脊背上,或许是短剑,或许是箭。
哪一个都或许会要了他的命。
胥之明咬了咬牙,扶好了晏梓,一手探至背后,将那东西拔了下来。那是一根箭,箭头上还涂了什么无色的东西,混着胥之明的血液滴落在尘土中。
“娘的……燕子你欠我欠大发了……”
胥之明的半边身子都不能动了,免得流血流得太狠,只能搀着晏梓一步一步地拖着身子往里走。
好在此处与过道的出口相去不远,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后二人来到了一处地窖中。胥之明找到了出口,先将晏梓推了上去,这才慢慢爬到地面上。
此处似是一间破庙,供着一尊文曲星君,只是神像的脑袋缺了一角,衣袖也已断裂,供桌上满是灰尘,唯一的一只苹果却是被蛀得几乎只剩了一层皮。
然而尚未醒来的晏梓的火折子早就熄了,胥之明本就看不见,二人对自己所处之地一无所知,他只能靠摸的。
“谁!”
因还拖着晏梓,胥之明的心一直便悬着未曾放下过,方才一听有什么动静,他便迅速将晏梓护在了怀中,偏过头去听那声音的源头。
“……啧,还以为是李老三又带新的东西过来了。”
胥之明皱了皱眉,被布带覆盖住的眼睛微微睁开了,用眼角盯着那个人影。
“哟……小子,你这金亮亮的东西有点有趣嘛,让我想起了个人。”
“你是谁?”胥之明完全不想理会他那些没头没脑的话,便极没耐心地丢了话出去。
“……那个白头发的……”来人顿了顿,突然轻笑一声,“有点味儿啊,看着也有点面熟,是不是先前逃掉的那个小侯爷?早听说从山里跑回来时腿上被蛇咬了一口,竟然真的中了毒还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