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欢_作者:沉九襄(91)

2021-04-30 沉九襄

  一个瘦小的糙黑男人带着个身量高挑的少年,本就不搭调,再踏进姑娘家的脂粉铺,显然十足违和。

  可拦不住柜台上那小姑娘瞧上了赵星留,少年侠客长剑在手,模样儿还俊俏,收揽几枚芳心压根儿不在话下。

  温窈买东西时,余光就看见那姑娘不停地在跟他暗送秋波。

  但赵星留其人,仿若一面铜墙铁壁,任尔东南西北温柔风,他自是岿然不动。

  温窈憋笑不已,后来路上说起,赵星留嗤之以鼻,只道:“老子当初拜师的时候,师傅就告诫老子要清心寡欲,你懂什么?”

  “女人,只会影响老子出剑的速度。”

  “更何况……”他停顿了下,偏过头看她,有些认真道:“你经历过情爱,如今却口是心非说你的三哥已经死了,可见情爱这东西并不那么好。”

  温窈嘴角的弧度滞住片刻,赵星留瞧见了,又道:“我总觉得你心里藏得事儿太多了,累得慌。”

  他说:“往后别再说你三哥死了,你要是真想放下过去,就应该拿出一副就算他站在你面前,你也能坦然面对的样子。”

  “世上的人生来便注定要受旁人不少委屈,如此,你就更不能再委屈自己,知道吧?”

  这话似乎太过通透了些,温窈侧过脸看他一眼,轻笑问:“这也是你师傅教你的?”

  赵星留直白说不是,“这是老子自己的人生感悟,免费传授给你,晚上回去你得把剩下那半只鸡给老子炒了。”

  温窈:……

  镇上的日子过得忒悠闲了些,转眼到七月底,赵星留仍旧不打算回家,光给家里寄了一封信,上书一句:“爹,老子现在在灵州逍遥快活,勿念。”

  反正教人也搞不清他家里,他跟他爹究竟谁是老子……

  这日入夜,小镇灯火一家挨一家地熄灭,子时过后,便只剩下屋外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赵星留平日宿在一楼东南面窗边,晚饭又喝了点儿酒,正醉梦沉酣之际,却听夜风裹挟着些许轻微异动飘进了耳中。

  常年练武之人,分辨脚步声坦荡或鬼祟几乎是本能。

  他陡然睁开眼,抽出枕下的长剑跃到窗口,透过缝隙往外瞧,便见小楼几十步外正围过来一行七人,个个刀剑在手,分明来者不善。

  艹!这种阵势的仇家,就知道那大姐铁定不是普通人!

  赵星留在心底暗骂了声,即刻轻手轻脚飞身上二楼,谁成想天不遂人愿,到了门前一闪身,人径直撞了回南墙。

  温窈在里头挂了锁……


  那砰地一声响,动静不算大,但在万籁俱静的夜里可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温窈听见了,外头的人照样也能听见,这下子想暗度陈仓都不成,赵星留等不及她来开门,只得破门而入,生生撞出哐当一声巨响。

  “快,穿衣裳跟老子走!”

  温窈惊得浑身颤了下,却也不疑有他,忙起身从衣架上抓了件外裳边往外走边系,路过柜子还记得拿上两人的路引与文牒。

  但两人方才行至楼梯时,外间陡然亮起通明的火光,小楼前马蹄声疾驰而来,脚步整齐沉重,随即便是一连串刀剑碰撞的冷凛打斗声。

  这是谁在跟谁打?

  赵星留脚下一顿,偏过头惊奇看她,“你到底有多少仇家?”

  温窈却是只听那马蹄声与零散几句侍卫的声音便明白过来。

  她没言语,长睫无力地颤动了下,像是困境中的蝶,怔怔看着火光将杀人的影子倒映在门上,像极戏台子上的皮影戏,诡异至极。

  赵星留走南闯北这些年,也未曾见过这般刀刀嗜杀的景象,手握住剑柄蓄势待发,纵身跃至后门处透过缝隙看,才见河对岸已整齐站了一排手持火把的黑衣侍卫。

  他是认识那身衣裳的,前不久克州城里到处都是,拿着画像搜查一个女人,相府的侍卫,贺兰毓的侍卫。

  外头的打斗声持续了约莫半盏茶,偃旗息鼓后,有人翻身下马,脚步沉沉来到血迹斑驳的门前,似是酝酿了半辈子的话,开口却全都汇成压抑沉寂地一句。

  “渺渺,开门。”

  温窈没回应也没动身,脚下仿佛在阶梯上生了根。

  赵星留抬眸看上去,借着微弱的光线,却分明看见她一瞬泛红的眼眶。

  过了很久,外间的人没再开口,也没破门而入,只是立在门前站成一尊雕塑似得,静静在等,赵星留终于伸手拉了下温窈的胳膊。

  她闭眼深吸了一口气,从怀中拿出他的路引文牒递了过去,极力平静着声音道:“我这儿往后管不了吃住了,你该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