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 不远处走过来一行人, 容卿抬头看过去,发现是李绩御驾,在宫人簇拥下, 两人碰头,一个神色微怔,一个面沉如水。
容卿反应过来后要低眉行礼,被李绩拖住双臂,头顶上传来一句“不必多礼”,她仰头看去,李绩又已放开她,正挪开眼看着路边青葱绿地,端着的面容不经意间露出一丝不自然来。
“你去做什么?”
容卿看了看他飘忽不定却就是不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站直了身子,语气也淡淡:“母后唤臣妾过去,要说说四月采选秀女的事。”
李绩转过头看着她,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出一丝不悦,最终却什么都瞧不出,眼中幽芒闪过,开口似是随意应和了一句:“嗯,的确该到了采选的日子。”
他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
容卿弯了弯身,动作行云流水毫不拖沓,赶着他刚落的话音道:“那臣妾就先去了。”说完,也不管李绩作何反应,回头招呼一声“咱们走”,便绕过李绩往前行去,头也不回,脚步匆匆。
李绩的身子一僵,一口气忽地堵到他胸口,本想从她脸上看到不甘心不愿意的神色,所以才假模假样地附和一句,谁知道那人压根就不在意,就这么把他抛到这处急吼吼离开了。
从前那股吃醋的劲哪去了?
李绩也是气急,容卿这是去见太后,路上偶遇皇帝,寒暄几句就得了,自然得赶紧去慈雍宫,别下太后脸,哪里是
他想的把他撇在这。
白云浮动,春风轻拂,和暖日光将人心头燥气驱散几分,李绩重重出了口气,转身去看,扭脸就发现人已经走远了,他这才想起自己的来意,抬脚已经追了过去。
王椽在后头看着,这几步跑怎么看怎么不稳重,拂尘差点没给他吓掉地上。
这可是他们喜怒不形于色高高在上人狠话不多的陛下?
容卿在树荫下走着,忽然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李绩到她身后已改跑为走,两手一负,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与她并肩前行。
“朕也要去慈雍宫。”算是一句解释。
可他明明是从那边的方向上过来的。
容卿不拆穿也不说破,兀自笑了笑,没说话,两人就这样漫步在一排排树荫下,斑驳陆离的日光打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光影婆娑的人间美景,身后跟着的宫人瞧见了这样的氛围都下意识慢下来,不忍心打搅那两人。
这样一直到慈雍宫,殿外的人都知道皇后要来,没有阻拦,却在看到李绩的身影后微微惊讶,显然是没想到陛下会突然过来。
慈雍宫大门敞开,两人到的时候里面却也热闹。
陆宛瑜坐在首位上自是不必说,左下手是淑妃陆清苒,姑侄俩亲近,她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倒是陆清苒旁边执手饮茶的人,一身素淡轻纱,容色温婉,偏头静静听着上首之人说话,嘴角笑意绵浅,不插嘴,恭敬又内敛。
那边陆宛瑜已经看到了两人结伴过来,止住话头看着前面,神色微微惊诧,下首两个女子也转过头来,皆是目光一怔,然后急忙起身行礼。
“陛下怎么有空过来了。”一番见礼后,陆宛瑜看着李绩问道。
李绩淡淡瞥了一眼容卿,绝口不提路上遇到的事,只解释说:“今日忽然想起来,儿臣也很久没来看母后了,所以过来给母后请安。”
眼下已经下午,不当不样的时间,哪里该是请安的时候,但刚才他那眼神已在不经意间说明了一切,不管是不是早有约定,他应该是因为容卿才一道过来的。
陆宛瑜能想到这里,陆清苒怎么想不到,看到两人并肩进来时她就已经要气疯了,每每她跟在李绩身旁时,从来都是落后一步,不像这
样平等亲近。卓容卿现在是皇后,又怀有龙嗣,地位自当跟她不一样了,就这么一眼,心中嫉妒疯涨,几乎快要压制不住。
陆宛瑜看了她一眼,将视线挪开,突然开口道:“陛下过来也正好,哀家让皇后过来,也是要说说采选秀女的事,毕竟事关陛下自己,问问你的意见也好。”
陆清苒听了她的话,却是比两个当事人还震惊,心中的不忿霎时褪去,她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姑母。
其实今天让卓容卿过来是她的意思,采选秀女不过是个借口,就想趁她刚传来有孕的消息时隔应隔应她,都是女人,她比谁都清楚,没人愿意和颜悦色地跟人分享自己的男人的,就算她是皇后也一样。
但借口就是借口,大盛每逢三年在四月采选的事宜不是必要,朝臣没提陛下没提,就当然还是不要进行的好,现在姑母当着陛下的面亲口提醒这件事,万一陛下应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