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东升毫不客气地呛了一句:“如此无能之人,陛下又为何要起用!”
王氏这次不说话了,心里也多少明白些,原本抱着那些奢
望,是她觉得皇家对卓家有那份人情在,可以平白无故就将他们捧起来,捧成从前的那般世家大族的模样,可是现在她知道了,那份人情根本就不存在,李绩召他们入京,只是给卓家一个机会。
能不能光耀门楣,还要看他们自己的努力。
那她的如意算盘可就打不响了,她还指望着夫唱妇随,跟着卓东升加官进爵当官夫人呢,如今一切都成空。
再想当今的皇后,东福客栈初见,她以为她不过就是个仗势欺人的官老爷的侧室,那般娇媚貌美,不像个贤良端庄的正经官太太,可今儿她在陛下身边一坐,果真有了母仪天下的气势,清冷淡漠的姿态,好像连陛下都不放在眼里。
这也是因为陛下的极盛宠爱吗?
宠爱……
一路上王氏都没有再说话,她垂着眼,陷入沉思,马车一直驶回到汝阳王府。
卓家人走之后,容卿便坐在那里入定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李绩翻开堆积的奏折开始批阅,却并非把心思都放在政务上,时不时悄悄瞥她一眼,又急忙收回视线,如此循环往复多次。
李绩心里敲着鼓,今日他的表现,应是值得一夸吧。
怎么都不见她有反应呢?
容卿却是在想着别的事,李绩未授卓东升任何官职,却让他追随楚克廉,这其中用意他参不透。
但她也不太想问李绩。
两个人都如此端着,时间便悄然走过,不知何时,李绩案头的奏折堆得没有那么高了,昏黄的日光透过门窗洒到殿内,铺就一片金黄,窗影斜斜,落在案头的光亮稀疏,李绩松开毛笔,掐了掐眉心,看了这么久他眼睛也有些发涩了。
闭目休息一会儿,他恍然想起自己身在何处,急忙转身,就看到旁边的椅子上,容卿手抵着侧脸,已经歪在软垫上睡着了,绵长的呼吸声在空荡的大殿中消散,好像将自己隐匿在一方天地里,不曾打扰谁,也不曾走近谁。
李绩站起身,走到她身边,高大的身影遮住稀疏日光,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应是睡得很熟。
李绩蹲下身,伸手握住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指尖轻轻抚摸那份柔软,想起她昨日因为李准无礼而发脾气的模样,嘴边不经意露出一抹
笑。
就是这丁点的变化,也让他雀跃不已。
焐暖一个人的心到底有多难,李绩如今算是明白了,但他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你睡着的时候最爱我,”李绩看着她的睡颜,又开始说那句他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在她睡着的时候,这样窃窃私语,“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反驳。”
容卿不曾知道。
李绩长叹一声,弯身将她拦腰抱起,动作小心翼翼,入了怀,容卿紧着眉,微微睁开眼睛,辨认那人是谁,看清楚了,又松展了眉头,手臂扒到他脖子上,似乎是怕自己摔下去,然后又闭上眼睛。
李绩看到她又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着了,忍不住扬起嘴角。
“给我把四四抱回宫去……”
容卿在他怀里咕哝一句,李绩的脚步停顿,微微一愣。
四四?
“喂它食儿……驯养它……让它只跟我一人亲……”
李绩皱紧眉,似乎听懂她在说什么了,脸色逐渐变得黑沉,四四,大概是指那只狗,可是怎么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你醒着呢?”李绩问。
没有声音,也不再呓语了。
李绩看着怀中人,想着自己被当做狗一样看待,自负如他这般,自然没有什么好心情,可是,可是……
偏偏拿她没办法。
“让它只跟你一人亲?”李绩眉头皱得越发紧了,满脸写着不高兴,“那我呢?”
他理直气壮地问了一遍。
“那我呢!”
怀里的人还是没声音。
李绩迈开步子,本来是向着殿门的方向,此时却调转身子,向后殿走去,匆匆走近内殿,他把容卿放到自己龙床上,刚给她盖好被子,床榻底下就钻出个小脑袋,李准带来的那只狗正仰头看着他。
李绩顿时气结,冲着那狗压低声音横道:“你敢抢朕的人?”
“嗷!”
“绝无可能!”
“嗷!”
“凭你也敢称‘四’?”
“嗷!”
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脸对着床里,又咕哝说了句梦话,色厉内荏的皇帝陛下不出声了,他给她掖了掖被子,起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