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会借刀杀人。
萧芷茹好像早知道她会来,在正厅迎人时,既没有起身跪拜,也没有竭斯底里的质问,早有预料般,她独自一人坐在矮榻上下棋,左右手博弈,容卿被下人引进来时,她只是轻声笑笑,头也未抬。
“皇后娘娘大驾光临,臣妾有失远迎,还望娘娘恕罪。”
可那模样,却不像有心恕罪的神情。
容卿皱了皱眉,走过去。
“娘娘坐吧。”萧芷茹抬起一只手,另一只手把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上,观棋局,白子已经要输了。
容卿落座,拿了一枚白子,在那黑子旁边的某个地方落下一子,萧芷茹轻咦了一声,颇有些好奇地看着她:“原来皇后娘娘也会下棋!”
说完,自己又拿了一枚黑子,两个人竟然你来我往地在棋盘上对垒起来,只是一开始明明是黑子占上风,如此几个来回后,白子反败为胜,黑子很快便溃不成军。
一局下完,萧芷茹拍了拍手,脸上满满惊喜,这局棋下得酣畅淋漓,但兴奋过后,她神情又变得落寞起来。
“早知你是个如此有趣的人,我在宫里时,应该多去见见你。”
自进来后,萧芷茹一直在自说自话,像是跟她有多熟络一般,容卿临时起意同她下完这盘棋,却并未忘记自己的来意。
“为什么要让王氏揭开柔嘉公主的身份?”
“你又是怎么知道萱儿就是柔嘉公主的?”
容卿一连抛出两个问题,语气并不咄咄逼人,只是逼仄的视线让人无从逃离,萧芷茹还是那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今日皇后娘娘来,就是兴
师问罪的,我知道。”
她似乎并未想隐瞒什么,紧接着道:“我原本真的不知道宫里那个戴着面具的萱儿姑娘是前朝的柔嘉公主,只是兄长们一次谈话中,被我意外偷听到了。”
容卿眉头轻皱,是萧文风和萧文石?
萧芷茹好像知道她心中疑问般,兀自点了点头:“这么好的身世,他们二人却不想着该如何加以利用,反而要替你遮掩,想来也是好笑。”
“至于为什么要借别人之手……”萧芷茹垂下眼帘,唇边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她突然抬头,“因为我自己不敢啊,我只敢躲在别人后面,看那些蠢人替我做事,这样更有意思。你不觉得吗?”
容卿没有回答,她知道对方大概也不需要什么回答。
这辈子看过了那么多人,她仍旧觉得自己无法窥探所有人的心事,萧芷茹是一个把自己藏得很深的人,她比陆清苒要可怕百倍,起码最开始,李绩跟她,都被她清淡的外表蒙骗了,这是事实。
容卿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玉瓶,放到棋盘上,萧芷茹低头看了看,突然发出一声冷笑,那笑声慢慢扩散,最终变成疯狂无章的大笑,她抱着肚子,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陆淑妃死的时候,她应该还是不甘心,”萧芷茹拿过那个玉瓶,打开之后,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下,“我们都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像陛下那样的人,原来心中是藏着挚爱的。”
“这听着有些讽刺。”萧芷茹红着眼睛,淡笑着看着容卿,仿佛在反问她“你觉得不是吗”。
“后宫里从不言深情,因为对一个人神情,就代表要对其他人辜负,我但望他能风流花心,雨露均沾,也不想做那个无足轻重,在他心里只是一件摆设的人,但是,我们在他心里,就是一件摆设,这我早就知道。”萧芷茹仰着头,好像不愿意在她面前哭。
可是说到委屈时,谁也不能生生忍住眼泪。
她蹭了蹭眼角,发出一声嗤笑:“不是我愿意成为他的女人的,族人将我当作筹码一般献上去时,他也不曾拒绝啊!却叫我不要动心,怎么能这么卑劣?”
“到头来,原来他心中早有意中人,说不是真心,却又是真心的,只会让我更
加无地自容,而这种无端的折磨,他从来看不到。”
或许是积压了许多年的话,她尽数倾诉出来,哪怕对面坐着的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之一。
但好像这样的话,跟她说才有意义。
陆清苒先动心,洛甯从不曾动心,只有萧芷茹,她被逼无奈成为李绩的女人,慢慢松动心扉,被他折服,为他倾倒,到头来,李绩却没有半点心思花在她身上,她身处在何其尴尬的一个境地。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他?你不恨他吗?”容卿眸光幽暗,她好像在萧芷茹的身上看到了许多许多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