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头顶星空一般,心境澄澈清明。
容卿忽然感觉脚背有些痒,一低头,才发现是四四正在自己脚边蹭,她蹲下身去,把四四夹着胳肢窝抱起来,它又夹着尾巴一动不动了。
黑咕隆咚的眼珠滴溜溜转,一边贼着她一边又不敢跟她对视,模样像极了某人。
它似乎长大了一圈,牙齿也比之前锋利了,可还是一副怂兮兮的样子,对别人倒是厉害得很,只在她面前装可怜。
“啪嗒”。
一声落锁的轻响突然传来,容卿愣了一下,随即急忙放下四四起身,将身旁的灯轻轻吹灭,屋里一下陷入黑暗。
李绩轻手轻脚走进大殿,刚刚关门转身,就看到内殿的灯瞬间熄灭了,他脚步一顿,静静站了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去。撩开珠帘,李绩感到有一阵风拂面吹来,屋里像铺着染上靛蓝色轻纱,弥漫朦胧暗色,他偏过头,看着窗子大开着,外面繁星点点,是一片美好夜色,四四蹲在窗台下
摇着尾巴看着他,这东西终于不再一看到他就上来咬了。
不知是谁方才还在这欣赏美景,李绩禁不住扬起嘴角。
他无声走过去,到了床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脱下鞋子,将身上衣服脱下来放到脚边,安然躺下。身边的人一直背对着他,空气中有浅浅的呼吸声,那人似乎是睡得很香,一点动静都没有。
四四嗷呜一声,打了个哈欠,就地趴下了,呼哒呼哒眼睛,困得睁不开眼。
李绩忽然翻过身,手臂一下圈过容卿身子。
还在装睡的人立刻全身绷紧了,同时听到背后闷闷的笑声,李绩将她往怀里抱抱,温热的呼吸咫尺之间,他舒了口气,语气里带了几分笑意:“你不想见到我?”
容卿一听他声音就知道他早就发现了,没回答他那句话,反而当作没事人一样,轻轻开口问他:“事情都处理完了?”
她声音微哑,有些慵懒,半晌后,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淡淡的“嗯”,却没看到他极力克制的暗色双眸。
实际上天庙祭礼后她跟李绩就没有再见过面,朝中刚刚发生这样的大事,他不眠不休也要处理很久,本以为还能讨得几日清闲,没想到深更半夜的,李绩自己又摸过来了。
每次都像个偷腥的猫,心虚的贼一样。
“汝阳王不日就会回京。”那人忽然说道。
容卿怔了一下,忍不住转头去看他:“不是说,要大哥去各道巡视一遍,怎么又要回来呢?”
李绩有心要整顿藩镇节度使这一要职,派大哥去做,就是全然相信他,容卿一听说大哥要回来,以为里面又出了什么变故。
她心思重,万事总往坏处想,经过陆家之事,更是潜意识里觉得君恩凉薄,没有长久的恩宠,只会冷静分析其中利弊,李绩当然能听出她话中顾虑,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才解释道:“藩镇割裂,节度使权利太大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解决的,你大哥一去,又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是他跟我请命,想回来看看你。”
容卿松了一口气:“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半月左右吧……”
李绩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躲躲闪闪,容卿看不到他表情,有些放心不下,便转过身子正对着他,
李绩看到她动作,抬高点手臂看她折腾,等她老实了才放下,落到她腰上。
“还有什么事?”
屋里头没有什么亮,只有窗户那里跃进的冷光,李绩看着她的眼,反问她:“你想听什么?”
容卿垂眼想了想,良久之后,只是摇了摇头:“算了。”
那语气听起来并不像就这样算了,李绩能听出来她心里还是在挂念,之所以不继续问下去,是害怕听到她想听的答案,如果是原来的她,她一定会揪着自己的领子毫不顾忌地质问自己,可是现在却不会了。
那好像是两个人之间的禁词。
“陆家的人你打算怎么处置?”容卿忽然换了个话题。
李绩眼眸冷了下去,声音毫无波澜:“不知情者判流刑,知情者,杀无赦。”
像陆十宴这样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没有判满门抄斩已经算皇帝恩慈了,实际上陆十宴并未把家族拉下水,和沈佑潜勾结,谋划宫变,他几乎经手的都是自己的人,临死之前问李绩的那句话,恐怕也只是想唤起他们旧日恩情,放他们陆家一命罢了。
可是江南道追随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却又是被他彻彻底底地欺骗。
陆十宴行伍出身,又历经战火,有那么多忠心耿耿的部下,只此一件事做的最是令人不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