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25)

2025-10-09 评论

  昏黄灯光照不亮黑暗的河流,船尾与岸边的两人都没有说话,只两道目光相互萦绕注视,直至船身消失在夜色中。

  “我总觉得高唐王把什么东西落在夏津县衙了。”叶阳辞轻喃。

  罗摩拧干衣服的水,穿回身上,打手语问:马车?

  “不,马车无所谓……那头猞猁!他是不是没把於菟带走?”

  罗摩:嗯。

  叶阳辞咬牙:“一天四斤肉!还到处掉毛!谁有办法照顾!”

  罗摩想了想,做了个宰杀的动作。

  “不行,那是他的真爱。”

  罗摩又想了想:把猞猁捆好了塞进马车,给高唐王送过去?

  叶阳辞这才展眉:“赶紧物归原主。叫唐时镜去送,他不是总在夏津和高唐城之间来来去去。”

  被点名的唐巡检,此刻正在不远处的山岗,攀在大树高枝上往河岸看。

  昨日唐时镜还身在高唐王府附近,见一名侍卫从禹城方向来,匆匆进府又出府,马不停蹄直奔夏津。他也骑马尾随,跟到了夏津县衙。

  结果不多时,知县大人与高唐王风驰电掣地策马出了夏津,还带了那个鬼奴血统的哑仆。唐时镜心知必定有事,再次远远地尾随在后,目睹了徒骇河上发生的一切。

  他叉着腿坐在枝杈间,慢慢推测盘算着这件事的内幕,忽然“呵”了一声:“这算是什么意思,你来我往,投桃报李?还是逢场作戏,一笔交易?

  “叶阳大人,你若真想找人做交易,卑职奉劝一句,别把所有鸡蛋装在一个篮子里。”

  此刻的叶阳辞,正策马从他所在的山岗下方经过,飞驰在回夏津的路上,听不见这句善恶莫辨的警告。

 

 

第19章 治面瘫很有一手

  来回奔波两日夜,几乎没合眼,也没怎么饮食,叶阳大人困乏得厉害,还饿。

  他在县衙门口下马,连缰绳都没系,风尘仆仆地往后院走,边走边喊:“罗摩,烧水,备衣!李檀,上甜茶,再煎个饼!”

  走到中庭,叶阳大人猛地刹住脚步,看见一只虎视眈眈的大猫,被栓在庭树下,周围散落着啃干净的鹿骨。

  猫不可怕,可怕的是蒲公英属性的猫,况且这头猞猁用驱猫香球驱不走,还是打不得、放不得的高唐王心头宠。如今就拴在他的屋檐下,看模样满怀怨气,随时准备再给他来个乌云盖顶。

  “唐巡检……”叶阳大人喊,“唐时镜!”

  他在门外见到了唐时镜的坐骑,想是人在衙门了,喊了两声,果然见唐时镜穿花拂柳,沿小径快步走来:“知县大人,可有事需要卑职效劳?”

  叶阳辞遥遥指着猞猁:“抽空把它栓进马车,送回高唐王府。还有,你做的驱猫香球,能不能加强一下功效,狮虎豹猞猁……最好大猫小猫都能驱。”

  他在瞧猞猁,唐时镜在瞧他。

  唐时镜见识到了他在船上杀人的凌厉身手,眼下从侧面品味他的长腿、细腰,略显清瘦的肩背,鼻梁与嘴唇的精致弧度,以及从疲倦里晕染出的一点点荏弱气息,觉得微妙如同刀刃上的露水、虎爪中的肉垫,比全然的强或弱更有意思。

  而这个难以捉摸的“有意思”,不固定存在于哪些事物中,依着变幻莫测的心情而定,正是唐时镜最根本的行事动机,犹胜赏金千百倍。

  他就像一团飘忽不定的雾,心里的风往哪吹,雾就往哪儿飘,然后罩下来,成为另一些人的噩梦与绝境。

  “卑职今日就把这土豹送去。不过,效果更强的驱猫药,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研制。”

  叶阳辞颔首:“有劳你。对了,还有本诗集麻烦一并带上,我看他昨夜走得急,落在东厢房的罗汉榻上。”

  我看他昨夜……东厢房……罗汉榻。唐时镜心念电转,说:“好。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叶阳辞想了想:“吩咐没有了,但关怀有一个。”

  “关怀?对卑职的?”唐时镜狭长的眼睛在弓眉下抬起,面无表情地看他,“卑职真是受宠若惊。”

  叶阳辞睨着他的脸:“京城里有位名医,治面瘫很有一手,本官可以去信讨个管用的药方。你得空时,把自身症状详细写写,我并在信中寄出去。”

  唐时镜:“……”

  暗中咬了一下后槽牙,他波澜不惊地说:“多谢大人关怀,但卑职自觉无病,写不出症状。”

  叶阳大人打发走了唐巡检和猞猁,畅通无阻地回到主屋,沐浴、更衣、用餐、休憩。一觉睡到大天亮。

  起床后他收到一封来信。信从京城的皇宫来,写信之人专门安排了个信使,交代务必要亲手交给夏津新任知县,其他人不得代收。

  叶阳辞一听,立刻召见了信使,询问了好一会儿写信人的现状,才命皂隶带信使去休息,自己关紧书房门窗,拆开信封。

  信纸透着淡淡的草药香气,字迹清冷娟秀。抬头便是:“吾弟截云,见字如晤。”

  叶阳辞啼笑皆非地摇了摇头:“怎么还没放弃与我争大小?孪生归孪生,哪个先抱出来,哪个就是大的。你永远都是我妹。”

  他的孪生妹妹叶阳归在信中写了不少关切话语,最重要的是透露了一些内廷信息:“那日,长公主召我为其制作药香,延徽爷忽至,与殿下谈及朝堂与宗亲之事,我避之不及,只得先退到外间,但隔帘仍听见一二……”

  长公主秦折阅正要起身迎驾,延徽帝说道:“长姐免礼,坐吧。”

  姐弟俩对案而坐。

  延徽帝秦檩年过五旬,但鬓发犹黑,皮肤紧致,眼角鼻侧几许皱纹,看着像四旬人。

  而秦折阅大他五岁,已是寻常六旬老妇的模样,妆容得体,气质雍容,一头斑白的发髻并未染黑,凤凰金钗压着发,与东珠耳坠同在灯光里熠熠。

  “皇姐,”延徽帝有备而来,开口道,“容九淋联同御史台再次上奏,恳请朝廷增开七处银矿场,专设官局以统理全国矿业,禁止民间开采,增设‘私煎银矿罪’用以严惩不法。此事关乎社稷,皇姐有何看法?”

  秦折阅指间揉着叶阳归新制好的香饼,语气平缓而犀利:“容阁相的奏本,便是皇上的意思。圣心已定,又何必来问我这个深宫妇人呢?”

  延徽帝似乎并未介意,好声道:“官矿与民矿并营,是我们姐弟二人当年一同定下的国策,如今有大变动,自然也要问过皇姐的意思。”

  秦折阅揉香的手指一顿,抬眸瞧他:“是姐弟三人。”

  延徽帝转头看桌面灯烛,眼底幽光漾了漾,露出缅怀之色:“对,还有三弟。可惜秦榴去得早,否则朕也不至于独自与这朝堂内外的各方势力博弈,除了皇姐之外,连个可堪信任的手足都没有。”

  秦折阅反问:“皇上真信任我?”

  “自然。”

  “那么我说增开矿场是涸泽而渔,禁民采矿是夺民之利,皇上也会听取了?”

  “皇姐——”

  “大岳初建时,国贫民乏,故而我们容许民间小规模开矿,以供日常银、铁之需。朝廷也没少收他们的矿税。如今官营越开越大,把民营逼得缴纳重税以求生存,皇上仍嫌不足,要垄断全国的矿业。”

  延徽帝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天下钱粮,本就该为朝廷所用。”

  “若是都进了国库,我也无话可说,可官营的铸银,有几成进了国库?恐怕三成不到吧,剩下的都去了哪里,皇上心知肚明。”秦折阅将香饼“吧嗒”一声叩在桌面,声如金石,“户部库银不足,边饷告急,请拨内帑。可皇上宁可下旨将卫所边军内迁去屯田,宁可连年将百万两银砸在西夷鬼医的什么研究院里,也不肯拿出来发饷。”

  延徽帝拍了案:“皇姐指责朕的内帑之前,怎不看看自己的家族!光是北直隶与山东,私营的矿业背后,就有多少皇姐的子孙在大肆牟利?这些利润一部分流入朝堂官员囊中,使朕禁民矿的政令难以推行!京城的奢靡风气,难道不是皇姐与驸马谈氏一族带头兴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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