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大人升职记(67)

2025-10-09 评论

  此外,还有不少前后矛盾之处,相关证据都被郭四象一股脑收入怀中,心道:看来这燕怀成还颇得闵仙鲤看重,视如心腹,要不是叶阳大人救下他的爱女,想要搭上这条线,还得费一番周折。

  他估计这会儿平山卫的头头脑脑们都在议事厅,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当即从燕经历的桌面取了一叠新到的文书,赶往闵仙鲤的廨舍。

  廨舍外有值岗的两名校尉,郭四象初生牛犊不怕虎,把腰牌一亮,就理直气壮地上去了。他说:“燕经历命我来送文书。”

  一名方脸校尉说:“指挥使大人不在。”

  郭四象说:“我当然知道。燕经历说这些奏报不急,就先放在指挥使大人桌上,待到议事结束,他自然会看。这是燕经历的腰牌,还请验看。”

  方脸校尉看他挂着小旗腰牌,又有燕经历的出入腰牌在手,正要去开门。另一名圆脸校尉低声道:“腰牌是没错,但这小子有些面生啊。”

  郭四象侧过头看他:“我原是肖总旗手下,前几日才调至经历身边,说今后上传下达之事都交予我了。能得表叔照拂,我肯定是要勤勉做事,但凡交代都不能疏忽,对吧。”

  果然,能天降的大多是关系户。黄经历是指挥使大人的心腹,他的表侄子还是别得罪的好。方脸校尉推开门说:“大人请进。”

  郭四象进了廨舍,把文书往桌面一搁,开始轻手轻脚地搜查,连藏在柜子最底层的带锁抽屉,也被他用细铁丝小心撬开,果然有所斩获。

  匆忙间他来不及细看,挑着关键部分,疾笔抄录几页塞进怀里,又将这些证据恢复原样。

  出门时,圆脸校尉随口问了句:“放个东西要这么久?”

  郭四象不慌不忙道:“不慎被树根绊倒,文书洒一地。一页页按顺序整理好,还得认清文字头尾,费了点工夫。”

  方脸校尉笑起来,对圆脸说:“我就说吧,那盆落地生根的榕树再不换,倒霉的肯定不止我一个。”

  郭四象迈出指挥使司大门,沿着卫仓街走了不到百丈远,后面遥遥传来叫喊声:“郭小旗,留步,留步!”

  他心下一凛,知道横生变故,情急之下膝盖磕到路边面摊的长凳,吃疼时手按在了一名食客肩上。

  食客嗦着面条,抬脸看他,目光锐利。郭四象定睛而视,露出一丝笑意。

  他弯下腰,好似揉了揉膝盖。须臾又直起身,继续往前走。

  后面的一队平山卫校尉追上来,将他团团围住。为首正是看守廨舍的那个圆脸校尉,朝他戒备地笑笑:“方才忘了件事,所有从指挥使廨舍出来的人,都要搜身。这是规矩,还请见谅。”

  郭四象挠了挠脑袋:“有这规矩?该不会是你回头想想觉得不对劲,怀疑我偷东西吧?屋里那些摆件虽然精致,我却没那么蠢,为了换几个钱自毁前途。”

  校尉说:“郭小旗误会了。规矩嘛,人人皆如此,不独你一个。”

  “既然大家都这样,那就搜吧。”郭四象抬起双臂。两名校尉上前,将他从外到内结结实实搜了一遍,连裤裆都没放过,什么不该有的都没有。

  郭四象不高兴地问:“我清白了吗?”

  校尉抱拳:“公事公办,冒犯了。”转身招呼众人,“我们走。”

  郭四象继续往前走,没有回头,直到他消失在街尾,观望后续的那名校尉才进了官署大门。

  面摊上,姜阔低头把剩下的面条吃完,擦擦嘴,拍了几枚铜板在桌,起身道:“老板,结账。”

 

 

第49章 需要一个揭盖人

  卫仓街尾的槐园别院,是瞿境为高唐王府侍卫们安排的落脚处。瞿长史打的一手好算盘,不允许他们在鲁王府内守卫秦深,就给圈在别院里,由同一条街上的平山卫指挥使司负责盯梢去向。

  姜阔进屋后掏出郭四象塞进他怀里的所有东西,摊在桌面。三名高唐王府侍卫围上来,胡延索问:“统领,这些是什么?”

  逐一辨认后,姜阔拿起潦草抄录的账目,嘬了个牙花:“这姓郭的小子够大胆,运气也够好啊。”

  “姓郭的小子?哪个?”

  “郭四象。叶阳大人的,唔,学徒吧。我之前去夏津县城,与他打过几次照面,认了个脸熟……拿个竹筒过来。”姜阔将纸页卷好装进竹筒,盖上筒盖,以蜡封口,“这些证据郭四象自己拿了没用,想必是叶阳大人命他搜集的,最好先还给他。但不知他是孤身来的聊城,还是有人同行,又住在哪里。”

  胡延索好奇地问:“这些到底是什么证据?”

  姜阔端正的脸庞上浮起诮笑:“能让一卫指挥使吃不了兜着走的证据。”

  他打开屋门,问院子里正在舞枪弄棒的侍卫们:“谁还没吃晚饭?”

  “我!”“还有我!”二十几个人举起了手,也包括他身后的胡延索。

  姜阔把竹筒往胡延索腰带上一系:“一个个轮着出去吃,就去我方才吃的面摊,坐丙号桌西位。吃一晚上,总有兄弟会碰上趁夜回来拿东西的郭小子。还有,我画张肖像贴在墙上,你们都来认清楚他长什么模样。”

  入夜后,郭四象果然偷摸折返至那家面摊附近,暗中打量桌边食客与周围行人。

  吃面的侍卫借着路灯看清他的模样后,使了几个眼色,拨了拨腰间竹筒,起身对面摊老板说:“这面太难吃,物归原主,我不要了!”

  老板连连道歉。侍卫丢下几枚铜钱离开,郭四象与他擦肩而过后,他腰间的竹筒就不见了。

  揣着失而复得的证据,郭四象咋舌:手下侍卫一个个都这么精锐强干,这高唐王得有多厉害,多会调教部下?不愧是秦大帅的儿子……不知他将来若有机会上战场,与赵将军比谁更高明?

  初出茅庐的十八岁少年,浑然不觉自己今日做了一件多么有勇有谋的壮举,一心只想完成叶阳大人交代的任务。

  紧接着他去了一趟燕府,将出入腰牌归还给燕怀成,还向燕脂转达了叶阳辞的几句叮嘱。双方敲定了明日的细节,顺道同用了晚膳,主客方才尽欢而散。

  郭四象走出燕府大门,仰头望向漆黑夜空,想着徒骇河上的船此刻已不知驶到哪里,叶阳大人今夜会落脚在聊城的何处?

  他决定翌日一早就尾随燕家的马车去鲁王府门外,总能遇上叶阳大人,并将这个竹筒交给对方。

  郭四象仰头望夜空时,夜空笼罩着城内沧海一粟的他,也笼罩着城外静谧的徒骇河。

  其时叶阳辞的船早已靠岸。而从高唐方向驶来的另一条船,正在涨水的河流中逐渐靠近聊城。

  船舱内,薛图南与郑澄正对案疾书。

  山东道监察御史共有十人,一个多月前被御史台尽数派往山东各府,肩负着体察民情、稽考官员、调查矿乱的重任。作为其中之二,薛图南在马贼退去后的高唐城里遇上了同僚郑澄。

  此刻的高唐城,民众情绪尚未从破城屠衙的恐慌中恢复平静。平山卫姗姗来迟,又敷衍而去,似乎对除贼抚民之事并不放在心上。被血洗的衙门,只有两名被蔡知府指派过来的提刑官在清理后事,主持日常,等待着朝廷接到奏报后再派新的州官过来。

  这种明明发生了恶性大案,从知府到卫所却一律漠视的态度,似乎藏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深意,令两位暗访的御史感到了愤怒与不堪细思的寒意。

  薛图南搁笔,吹了吹纸页上的墨迹,皱眉道:“平山卫指挥使闵仙鲤、东昌知府蔡庚,此二人定有蹊跷之处。”

  郑澄颔首:“我也有此感觉。卫所兵马现已回聊城,我们沿水路赶上,看看以什么身份接近,一探究竟。”

  “聊城……”薛图南略作沉吟,忽然道,“是东昌府衙、平山卫官署的所在地。城内还有个鲁王府?”

  郑澄说:“是,如今这一脉当家的是秦湍,人称小鲁王。”

  薛图南提笔,在纸页上缓缓写下“鲁王府”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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