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锦帝的病症来得毫无征兆,太医院又查不出原因,沈原殷只能让尹颂跟在他的身边,一齐去养心殿看看。
有福早早便回了养心殿守着,见丞相一来,便立马进去通报。
他们来的时间刚巧,和锦帝还没有清醒,仍在昏迷之中。
“陛下身子迟迟不见好,本相府上刚巧有位大夫,便给陛下诊下脉,”沈原殷挑眼看向有福,道,“没问题吧。”
怎么没问题?
太医院那些老太医都看不出问题,这人就能看出问题了?
有福有些犹豫,但和锦帝眼下昏睡,有福张了张口,也没敢开口拒绝。
沈原殷没继续等有福说话,他也并不在乎有福的态度。
沈原殷给尹颂递了一个眼神,而后便挑了个位置坐下。
有福见此,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好郁闷地低头候在一旁。
尹颂拉出和锦帝的手腕,将指尖搭在上面,凝神着把脉。
不过几息时间,尹颂便收回了手。
沈原殷与站起来的尹颂对视一眼。
“这位大夫,可有看出问题?”有福这下敢说话了。
尹颂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语气却遗憾地道:“草民愚笨,属实没看出问题。”
有福并无意外。
太医院都看不出的问题,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这人看出来。
“那本书呢?”沈原殷突然问道。
“丞相大人说的是哪本书?”有福不清楚他的意思。
“之前阿芙蓉之事,四殿下呈给陛下的那本书,”沈原殷盯着有福的眼睛,问道,“在哪儿?”
有福不敢直视沈原殷的眼睛,连忙低下头。
“陛……陛下似乎是弄丢了。”有福结巴道。
“丢了?”
有福语气肯定道:“对,弄丢了,不知道去哪了。”
有福低着头,但仍能感觉到沈原殷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一片寂静之后,沈原殷轻笑了一声。
“既然如此,那本相便先走了,”沈原殷起身道,“陛下若醒来,还望公公派人来丞相府通知一声,本相好进宫汇报军饷相关事宜。”
有福谄媚着笑道:“奴婢知晓了。”
沈原殷平视着前方,没有说话,从方才对视的那一眼后,他心里便大概有数了。
“本嫔要见陛下,你们这些狗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拦着本嫔?”
沈原殷刚走出殿门,便听见了不远处的嘈杂声。
侍卫为难道:“令嫔娘娘,里边有人了。”
“谁在里面?”令嫔追问道。
见侍卫不答,令嫔还要发脾气,紧接着便看见了沈原殷走了出来。
在看见沈原殷的那一刹那,令嫔立刻哑了声。
哪怕声音没有看她,令嫔的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躲闪了一下。
她虽没有直接感受过,但却在之前常常听三皇子提及过丞相的事迹。
沈原殷目不斜视,没有问候,也没有行礼,径直从令嫔身边走了过去。
他的余光似乎看见了拐角有什么,微微偏过头。
是安贵人。
安贵人一只手牵着年幼的七皇子,神情有些畏惧地看着他们这边,似乎是顾忌令嫔的存在,迟迟不敢上前。
沈原殷突然想起之前探子传的消息,说令嫔怀孕后,仗着自己品级比安贵人高,常常欺压安贵人。
而令嫔在小产之后,更是变本加厉,安贵人不想惹麻烦,以至于安贵人现在看见令嫔便绕着路走。
只是因为感觉到病重,她们这些妃子不得不前来养心殿探望,又刚好在今日此时撞上了令嫔,不敢上去,于是便缩在拐角等着令嫔的离开。
宫中眼线多,等到沈原殷回到府上后,才示意尹颂开口说说情况。
“陛下是中毒了。”尹颂语气坚定地说道。
沈原殷问道:“什么毒?”
“孟石花。”
尹颂解释道:“此花并不是剧毒,只是常常流传于江湖,不怎么在民间出现,所以太医院可能并不知道。”
“中毒者会四肢疲软,常常陷入昏睡,身体机能下降,但并不严重,也不会危及生命。”
“既然如此,那下毒的人是何居心,”沈原殷蹙眉道,“现在和锦帝中毒瘫软在床,既得益者是我,有谁还能得到好处?”
他突然想到了方才在养心殿门口遇见的令嫔。
于是他问道:“令嫔近来日日都去养心殿?”
“对,”竹木点头道,“大人是怀疑她?”
沈原殷摇头,道:“眼下看来,还是皇后那边的可疑性更大。”
简然疑惑道:“但说不通啊,如果真是皇后和二皇子一党,可是下了毒,最后却是大人暂理朝廷,他们什么都没捞着好啊。”
沈原殷不语沉思。
不可能是皇后与二皇子看到锦帝中了毒陷入昏睡,就觉得自己能顺理成章地拿到代理朝政的权力。
之前也有过和锦帝因为各种原因而无法处理政务,最后代替和锦帝处理政务的是他,没有一次落在了其他人手上过。
不对……
沈原殷突然意识到什么。
“他们想卸我的权。”沈原殷道。
“什么?”简然没明白。
竹木思索片刻,倒是想通了。
“大人你的意思是,他们故意用小剂量让和锦帝昏睡,无法正常处理事情,就是为了让您掌管朝政,之后再以一些‘名不正言不顺’的理由,撺掇其他臣子告御状?”
的确如此。
自古以来,若皇帝病重无法上朝,大多都是由皇子代理,哪有一直让丞相代理朝廷的规矩。
沈原殷冷笑一声,道:“他们给我安排的剧本还没走完呢,估计过几天还会继续表演。”
“丞相,”尹颂开口道,“那本书着实无法找回来了么?”
听尹颂提到此事,沈原殷便想了起来。
他心中觉得奇怪。
方才观有福的样子,不像是真的将书弄丢了,反倒有一些躲闪的神情。
尹颂道:“那本书上我只看了前半段,后面那么多都还没看,但的确是一本很有价值的医书,我还没有在市面上看到过相同的书。”
“没想到淑妃竟然对这方面如此有了解,那上面还有不少淑妃娘娘的批注和见解,而且那本书一看就是有人经常翻阅过的痕迹。”
“若是弄丢了,着实可惜。”
沈原殷抬眼,他听着这些话,却突然觉得很是奇怪。
可哪里奇怪,他又说不清楚。
一旁的竹木闻言,却想到了什么,犹豫着道:“四殿下将那本书呈给和锦帝的后面几天,有天夜里养心殿有火盆端了进去,而且是有福亲自端进去的。”
“后面探子去看了火盆残骸,说是看着像书籍的样子。”
“属下当时以为无关紧要……便没有汇报。”
“烧了?”尹颂皱着眉,语气不爽道,“那本书碍着他了?”
“也不一定吧”
沈原殷的记忆又瞬间回到了那天。
和锦帝手指被书页划破的那天。
和锦帝当时莫测的神情,犹豫的动作。
沈原殷突然觉得,当时和锦帝看着像是害怕。
他在害怕什么?
在连续几天日夜不停地赶路后,狄珲终于开口让他们停下稍作休息。
崔肆归翻身下马,终于有了时间写信,他从怀中拿出纸笔,寻了块石头,将纸张铺了上去,便抬笔就要写。
这段时间日日写信,倒是意外让他的字迹越来越工整了。
只不过崔肆归还是有些吹毛求疵,因此废稿还是很多。
狄珲在一旁,有些一言难尽地看着崔肆归再一次将纸揉成团。
狄珲闭了闭眼,尽量语气沉着地问道:“你在给谁写信?写什么内容?”
尽管他心里有个数,仍然不愿相信的再问一遍。
崔肆归没想过瞒着狄珲,但此时他醉心于写信,敷衍着道:“跟沈大人说说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