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们现在更多的是愤怒,如今大敌当前,临阵竟有人出卖了情报,进而导致了此次战役他们损失惨重。
……还死了不少兄弟。
耳边士兵们的呻吟声还未曾停止,明明不大的声音,却在传至他们耳中时如惊雷般炸开。
“都憋着不说话是几个意思?”终于有人沉默不下去了,闷声着问道,“有问题就赶快去把人查出来,不然还继续放着人在军中捣鬼么?”
狄珲道:“能提前知道这次我们往川遮峡走,并且有时间把消息传到云常国的人,级别不会特别低。做这种事肯定会露出马脚……”
狄珲的话停顿在此处,他的目光扫视过这里的所有人,才沉声严肃道:“之所以叫了在座的各位来到这,是因为我信任你们,我知道你们不会做出这种卖国求荣的事情。”
“所以各位,在下次出兵之前,务必把这个人抓出来,狼牙营留不得这种恶心玩意儿!”
“是!”
崔肆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暗光。
上一世在幽崖关泄露情报的阿杜早已经死了,那么这一次,会是谁呢?
是崔元嘉再次和谭焕永再次勾结,还是谭焕永本就有人在狼牙营中?
外面的雨声未停,滴答滴答,听着似乎有变大的趋势。
“啪——”
沈原殷将信纸拍在桌上,眼眸中藏着怒意,他问道:“崔元嘉那里怎么回事?”
竹木从桌上拿过信纸,一目十行迅速看过。
竹木的表情有些凝固,语气艰难地道:“二皇子府……没有异常。”
沈原殷一扬下巴,道:“这是没有异常的样子?”
“属下马上再去确认。”
竹木道后,便转身离去。
一旁的简然迎上来,低声道:“大人,查到了,是令嫔下的毒。”
“她?”沈原殷有些意外道。
“不知道是从哪儿搞来的毒,令嫔在身上衣裳上的熏香上动了手脚,之后在去养心殿的时候穿上,以此让和锦帝吸入,而她自己则是用了解药。”简然道。
崔华温已死,令嫔又是如何做想,才去给和锦帝下毒他们不得而知。
沈原殷思考半晌,当即道:“进宫。”
“把养心殿里崔元嘉和皇后的人全部带走,不要留下他的眼线。”
锦衣卫抓着几个宫女太监要拽出养心殿,有福听见动静连忙出来,见此有些不知所措,犹豫着问道:“丞相大人,这是?”
沈原殷径直往里走,没有搭理有福。
和锦帝也听见了外面的嘈杂声,眼珠子直往外边盯,可一无所获。
没多久,和锦帝便看见丞相身着青衣走了进来。
养心殿的地龙烧得旺盛,沈原殷一进里殿,便脱下了斗篷。
“陛下,臣方才让锦衣卫带走的那些人,便是给陛下下毒之人,其幕后之人是谁暂且不清楚,臣在尽力查探中。”
从丞相府到养心殿的路上,沈原殷便已经想好了说辞。
令嫔早已变得有些疯癫,给和锦帝下毒恐不是受人指使,而是她自己的所作所为。
但令嫔毫无威胁,这件事沈原殷并不打算把罪名安置在令嫔身上,而是想办法嫁祸给皇后和崔元嘉。
沈原殷今日这么毫无遮挡地做事,不过是为了当着鱼的面放上鱼饵,现在还没有到让鱼咬钩子的时候,因此也没必要这么早就让和锦帝知道是皇后下毒。
养心殿的眼线被除去,可并不代表皇后和崔元嘉就不会收不到任何宫中消息。
“陛下,臣忧心贼子心不死,因此派了更多的锦衣卫候在殿外,”沈原殷声音缓慢道。
和锦帝点不了头,也说不了话,只能动了动手指头,以示知晓。
沈原殷站在和锦帝刚刚好能看见的范围之内,但这个位置需要和锦帝用余光去看,很累,于是没多久和锦帝便收回了视线。
和锦帝本就精神气不太好,听完了沈原殷的话后,困意再次冒了出来,上下间的眼皮越来越近,直至阖上眼。
沈原殷垂下眸,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才给身后的尹颂递了个眼神。
尹颂点了下头,随后向和锦帝走去。
有福在后面欲言又止,不敢说话。
有福不像和锦帝,真那么信任丞相。
但他也不是傻子,不敢得罪了丞相。
于是有福低着头,装聋作哑,悄无声息地退出殿中,候在门外。
“如何?”沈原殷开口问道。
尹颂将手从和锦帝腕间拿开,沉吟片刻道:“能拖,但估计大限将至……”
尹颂话尽于此,沈原殷也明白了意思。
他淡声道:“拖着,别让人死了。”
和锦帝若死了,好戏还怎么开场。
养心殿的事情很快便传至了崔元嘉的耳中,彼时崔元嘉正在看幽崖关战败的消息。
倩倩简单两三句将养心殿的事情讲给崔元嘉。
崔元嘉闻言猛地抬头,充满红血丝的眼球看着有些瘆人,半晌,他才哑着声问道:“宫里的事怎么办,本殿下都已经配合你们做了这么多事了,你们可一件事情都还没有兑现的,这是做了个亏本买卖?”
倩倩听此,嘲笑似的笑了一声,道:“别把你自己塑造得像一个委屈的受害者,二殿下,你我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崔元嘉冷冷地看着倩倩,倩倩毫不露怯地回视过去。
“崔肆归为何还没死?”崔元嘉敲了敲桌上的信,转移话题问道。
倩倩瞥了信一眼,语气随意道:“快了,急什么。”
“你们最好说到做到。”
许久,倩倩莞尔一笑,道:“史书里常常记载着一个词,二殿下知道么?”
“什么?”
倩倩突然说起其他事,让崔元嘉有些不解。
倩倩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清、君、侧。”
“我真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没有做那种事,老大,我们一路走过来这么多年,你不信我么?”
刑房内,章磊脸上不解,朝着狼牙营副将道。
副将脸色铁青,迟迟未曾说话。
长生冷声道:“若没有确真的证据,会抓你来么?”
章磊闻言,立马抬头望向长生,语速极快,质问道:“什么证据,哪来的证据,我本来就什么都没有做,哪来的证据?!”
崔肆归看了一眼狄珲。
章磊是副将手下的人,而副将跟了狼牙营数十年,这事他一个刚从京城来的皇子是不好插手的,只能由狄珲出面。
狄珲见此,正要开口,副将却抢先一步道:“你要证据是吧,来人,把证据扔他脸上,让他好好看看证据!”
一沓东西直接被副将扔在地上,章磊原本装无辜的神情在看清这些东西的瞬间就变了。
“这……我……”
章磊还要解释,却在下一刻直接被副将一脚踹倒。
“章磊,我自问待你不薄,狼牙营也待你不薄,”副将骂道,“你也知道兄弟们是一起走来的,你怎么想的?你怎么就做得出这种混账事情?!”
“看见那些惨死的兄弟们,你晚上睡得着觉么?!”
章磊被副将的最后一句话刺激到,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
“我……我……我……”
……我睡不着啊。
章磊茫然地想着。
怎么可能睡得着。
昨日还一起聊天谈笑的人,在那天突然就死在了自己面前。
眼睛瞪得大大的,就那么盯着他。
鲜血从口鼻流出,甚至眼眶也漫出了血迹。
他整宿整宿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满是鲜血的那张熟悉面孔。
自从他收到密信以来,他总是心神惶恐,担惊受怕。
他只是在为二殿下做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二殿下让他叛国。
他不理解,他也动摇过。
可最后还是被二殿下给出的银子蒙蔽了双眼和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