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南卿条件反射般松开了拉弓的手指,一枚弓箭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直直朝前射去,正中红色靶心。
!!!
宋南卿转头看向沈衡,眼中带着雀跃和惊喜,蹦起来道:“射中了!”
沈衡淡淡点头,仿佛这对他来讲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怎么,那天教你射箭之人那么没用?”沈衡又抽出几支箭搭在弓上,眼睛注视的前方轻轻眯起,大手带着宋南卿的手,同时勾住三只箭,破风的声音呼啸而来,三支箭排列整齐,“刷”的一下全都死死钉在了靶心,四支箭正好圈出一个圆形。
宋南卿的手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有力、潇洒,甚至瞄准都不需要瞄准,就这样箭无虚发,百步穿杨。
沈衡微微低头,感受到了一道炙热的眼神。
宋南卿那双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崇拜和羡慕,窄袖把他细细的手腕包裹仔细,此时正搭在沈衡手臂上紧紧握着,少年被圈在怀里回头笑得灿烂,看他的眼睛里像是溢满了星光。
“教我……教教我!”宋南卿踮起脚仰着头请求道,马尾在风中扬起一个弧度,整个人都激动起来。
沈衡把弓递给他,从握弓姿势到瞄准角度一点点讲给他听,间或亲自上手给他演示,亲密的样子军营中每个人都看的清楚。
又一支箭射出,这次终于擦到圆环边了,只是又斜出去了些。宋南卿抬起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不太高兴般扁扁嘴。
沈衡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掏出帕子来替他擦拭着鬓边的汗,道:“风向变了,你按我说的重新测一下风向再射一次。”
风吹的远处军旗都在摇晃,宋南卿吸了一口气重新拎起弓,搭箭、瞄准、拉弓,胳膊的角度侧了几分,随之射出去的箭终于击中了靶心。
据沈衡教他,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等到终于射中靶心,宋南卿才发觉自己的胳膊快要抬不起来了。
他的头顶被掌心轻抚,沈衡接过他手中的弓道:“很棒。”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把这一个时辰的劳累冲淡了许多,宋南卿眨了眨眼,发觉一直盯着靶心那个点,自己的眼睛也很累。
他往左右扫了眼,发现大家都在各自训练,没人关注自己这边,于是放松了身体把头靠在了沈衡的肩膀上,轻声道:“你第一次射箭,也这样瞄不准吗?”
沈衡垂眸平静道:“不是,我第一次射箭,就射中了一匹狼。”
还是野狼中的头狼,如果他没射准,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
宋南卿哼了一声,偏头在他肩膀上拱了拱,“好,先生是天才,我就不应该问你自取其辱。”
“饿不饿?”沈衡带着笑意问,捏了捏某个小皇帝梗起脖子,“听说丰乐楼新上了麻辣兔肉,想不想去尝尝。”
宋南卿眼睛亮了亮,小巧的喉结上下滑动,然后垂眼说:“兔……兔肉啊,可是小兔子那么可爱…是不是有点残忍。”
《御男十术》中说,要学会示弱,还要善良、怜悯、圣洁,这样才会无害,引起男人的保护欲。他刚刚借刀杀人拿了沈衡手里的刀,怎么也得重新营造一下无害形象吧。
宋南卿轻轻搅着沈衡的袖口,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架势,如果嘴角不是口水而是泪水的话就更像了。
沈衡看他这幅样子,斜斜勾起嘴角道:“那怎么办,既然卿卿吃不了的话,那就只能我自己去了。”
“别呀!我可以吃别的,走嘛走嘛!”他推着沈衡,“上次的果子汁也很好喝,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车马朝着宫外驶去,宫门口禁军换了一批人,进出更加严格,没有皇帝手令,闲杂人等很难进出,仪鸾司侍卫也镇守其中。大理寺卿听说病的更严重了,有关朝廷官员的案件现在都交给了仪鸾司处理,总指挥使魏进也被定了品阶,一些官员现在看到他,反而要行礼了。
宫里进出变得困难,想接近皇上和运送物品也变得没那么轻易,贾良地位受损在家思过,之前还仗着家世耀武扬威的官员,今日言行无状说错一句话,明日可能这话就通过仪鸾司传到陛下耳朵里。没有贾良和言官作保,一时间大家都谨慎了许多。反观摄政王虽然权力看似削弱,但和陛下的关系好像更亲近了一些。
丰乐楼二楼大厅,宋南卿坐在窗边正在跟小二点菜,手指指着菜单滑来滑去,嘴里喋喋不休。等他点完一大堆重新抬起头,才发现沈衡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出来用顿饭,把他也带来什么意思?”沈衡虚虚瞧着远处角落里的魏进,眸光一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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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宋:怎么可以吃兔兔(流口水)
第23章
宋南卿单手托着下巴, 喝了一口果子汁,眼神随之望过去,道:“我可没让他跟着。”
在人声嘈杂的大厅, 他们这片角落可以说是闹中取静。宋南卿不爱在包厢吃, 更喜欢在外面观察人生百态众生相,但观察别人的同时就免不了被人观察。
沈衡淡淡道:“主人不吩咐擅自跟上来, 是条好狗吗?”
宋南卿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 心想能引起你不满, 就是一条好狗。但表面还是维持着平静,帮沈衡倒了杯茶道:“先生怎么跟我出来吃饭, 心思却放在旁人身上。”
微微荡起的眼波含着不满, 被茶水润过的唇瓣饱满多汁,他倒茶倒了一半,刚刚射箭使用过度的胳膊就开始抖动。沈衡忙接过他手中的茶壶, 把他的手推到一边, “这种事不是你该干的。”
指尖蹭过, 彼此皮肤的温度交换了一刹。
宋南卿就应该坐在龙椅之上受万人敬仰, 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只为万民忧心不为琐事烦恼。之前他之所以为了宋南卿低下身子勾引自己生气,原因也是在此。他看不得这个人不顺心、委曲求全, 即使是因为自己。
手臂的酸痛让宋南卿终于想起来问:“为什么你今天同意教我射箭了。”
菜一个接一个上来摆满了一桌,但听到这句话,二人的筷子都停止了动作。
深色的木窗前有阳光照射进来, 条形的阴影打在桌子上。宋南卿的脸一半在阳光里,一半被阴影遮挡,额前的一缕碎发随微风摇晃。
沈衡握着茶杯,看了他一眼, “前几日不是说,还是有自己保命的手段好,不然谁也靠不住。”
“所以先生是觉得保护不了我了?”宋南卿仰着脸问,头上系的深红色飘带和头发混在一起,搭在肩膀上轻轻扬起,“还是真的会有让我靠不住的一天。”
麻辣鲜香的兔肉丁出锅,盛在又大又圆的盘子里端上桌,冒着阵阵热气。沈衡夹了一块兔肉放到对面碟子里,道:“先用饭,别的事吃完再说。”
一声脆响,宋南卿把筷子扔在了桌上,“你为什么不生气?”他的眼睛里泄出了浓烈的情绪,看着沈衡的样子像是在逼问。
“是不是还是把我当小孩,我做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小打小闹,你根本就不在意禁军管辖权,也不在意我是不是要对付你,因为觉得这些都威胁不了你。”
这边发出的动静引得后方魏进投来视线。
沈衡抬眼,对着桌上零落的筷子轻抬下巴,“捡起来。”他的声音不大,但很沉,像是太阳沉入西山后地平线那段蓝黑交织的阴郁。
宋南卿不动,盯着盘子里那块孤零零的兔肉,明明身处阳光下却莫名看起来有几分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