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识过他的另一面,现在这个高冷禁欲不可冒犯的沈衡,不会吓退宋南卿,只会让他更兴奋。
“嗯…可是很想要嘛——”他被扯着脸蛋口齿不清,可怜兮兮皱着眉,坐在人膝盖上不老实地蹭,越是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越是被一再禁止的东西,他越是想要。本来还没有那么强烈,但只要沈衡说“不行、不可以”,他越想挑战先生的权威。
宋南卿蹭了没两下,就被不轻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
“控制一下。”沈衡抬起膝盖往上顶,弄得少年弓起腰发出猫一样的叫声。
隔着水墨朦胧的屏风,春见在外面低声道:“禀陛下,翰林院编修阮羡之已在门外等候传召。”
这时候宋南卿才想起来,他召了阮羡之前来,但又不想沈衡走,拉住人手轻声道:“先生晚上有空吗?”指尖相触,细嫩之处绕着沈衡的手指侧面蹭过,若即又若离。
“月底之前,除非你好好吃饭,不然都没空。”沈衡勾着腿弯把人从身上抱下来。
宋南卿揪住他的衣襟不放手,扁嘴发出不满的哼声,贴在人身上就是不想下来。
沈衡瞥他一眼,“大臣还在外面候着,你像什么样子?”他面色冷了下来,宋南卿见状缓缓收回手指,低头把自己卷上去的衣摆拉好,冲着人道:“晚上我要吃佛跳墙,不是你做的我就不吃。”
窗外阳光像是洒金一般落在窗台上,对面青竹的影子也映在上面随风摇晃,红色的窗框打开一半,浮光跃金青竹倒影沉入下方。
沈衡从窗台边经过往外走,洒金阳光照在他的侧脸上,他抬起手朝后面轻摆了两下,意思是知道了。
外面的青墙、竹影和他构成了一幅清雅的画,由朱红色的窗框框就,他动作舒展,随手就应下了宋南卿的要求。
佛跳墙,如果晚上要上桌,从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得耗费一下午的功夫盯着,宋南卿舌头灵,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是不是沈衡亲手做的,他这个不算多冠冕堂皇的要求,竟然被应下了。
其实沈衡很忙,军务、宗教、大大小小宋南卿顾不过来的东西,全都需要摄政王兜底,本来抽出时间陪吃饭已经是不容易,为什么连这种过分的要求也会答应。
宋南卿捏着龙椅的扶手,指节用力到泛白。
他吃不吃饭有那么重要吗?先帝后宫里有的是饿死的妃子,不是没得吃,是自愿的。瘦一点、弱一点,更好控制不是吗?更漂亮不是吗?更能满足男人的征服欲和破坏欲不是吗?
他从小见多了冷宫那些女人,长胖被皇上厌弃的女人。其实被厌弃不是因为发胖,而是新鲜劲过了。先帝可能就是喜欢看那些女人为了讨好自己,穿束腰减肥到弱不禁风的癖好。
不能胖,胖了就会失去宠爱,失去宠爱就会滑向深渊,就会死。
北园寺那个雨夜还是唤起了太多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阴暗,本以为已经忘却的、尘封的东西,又在暗处影响着他的心,那些恐惧、那些朝不保夕的日子,在本已经尘封多年的地方再一次冲破藩篱。
胖了就会死,是从小刻在他脑子里的魔咒,所有人都在说。但为什么不能?他现在是王朝的统治者,他到底还需要讨好谁?
解决一个人的心理问题,不能靠高高在上指导他,而要让他自己意识到需要改变。当一个人的食欲和□□都不能被满足的时候,总有一件会冲破障碍。沈衡把后者堵住了,当满足欲望变成头脑里第一要紧事时,那虚无缥缈的威胁泡泡也就一戳即破。
宋南卿单手支撑着脑袋,一只手拨动着手腕上的佛珠。经过山洪,这串沈衡的檀木佛珠有些散架,拿线新串好了,又拿掉几颗,成了如今刚刚好贴合他手腕的样子。
他勾住腕上珠串往上拉起,又松手,珠子弹到手腕上带来微微的疼痛,这种瞬间的痛意可以抑制他去想很多东西,那些会让他喘不上气的回忆、一旦出现就会无限蔓延的画面,都可以因为这个小动作的打断,而停止。
沈衡教他的方法,还真有些用处。
门口传来动静,阮羡之穿着青蓝色官袍低头来到堂下,沉声道:“微臣阮羡之参见陛下。”
宋南卿穿着常服,没有一堆彰显身份的东西堆砌,只是随意坐在龙椅之上,也散发出令人忽视不了的威仪。他侧着头垂眼,平静道:
“起来吧,这段日子在翰林院干的怎么样,还顺手吗?”
这是阮羡之入宫为官以来,第一次和陛下面对面单独相处。只是从门口走进来,他都不敢抬眼瞧,余光略过的地方,古董花瓶名贵字画,刺绣屏风紫檀书架,上乘的徽墨进贡的毛笔,无一不是他之前接触不到的东西,除了眼前人。
初次相遇,他能得到宋南卿相救,不顾受伤也要拉他出泥淖,但知晓身份后,他连说话都得小心翼翼。
阮羡之回答道:“翰林院大人对微臣很是照顾,修编史书的工作也很能静心。”
宋南卿轻笑一声,意味不明道:“朕那日将你救出来,可不是为了让你干著书立说这些活静心的。跟你同期的人都已经在朝中有了自己的位置,你就没想过为什么你还在翰林?”
阮羡之微愣,随即从容应对:“陛下思量周全,肯定有我等揣摩不到的考量,况且,微臣听说郗状元在给事中犯了错,连带着叔父都被惩罚,谋求高位未尝有那么容易。”
宋南卿不着痕迹打量着他,手摸着触手生凉的玉质镇纸,跟他对上视线,“前阵子内阁的事你也知道,郗武康受罚之后,没什么可用之才了,今日朕召你来,是想问问你对内阁的看法。”
轻轻巧巧的问话,却是在阮羡之心上落下了千斤重,他的头脑迅速思考,心知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他揣摩陛下说这话内含的到底是何深意,这段日子从贾良到陈立文再到郗武康,一桩桩一件件事情像走马灯一般从脑中划过。
他抬起头,看见宋南卿明亮温润的眼睛正看着自己,微风带着冰块的凉气吹过,心上一片凉爽舒适。
阮羡之坐直了身子,神色认真道:“秦设三公九卿,汉立内外朝,皆以君权统御百官,故能令行禁止,天下归心。我朝初期,内阁设立统领六部,权责分明运行效高。然后期有奸臣作祟,内阁渐权重,虽有辅政之名,实多侵夺君权之实。”
他一边说,看见陛下眼睛里带上了鼓励和期许,继续道:“陛下年少时,内阁多决断可保障中枢运转,但凡事有利有弊,内阁权重也是贾良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重因。”
宋南卿点头,抚掌而笑,叫来春见道:“今日跟阮卿一见如故,阮卿见解颇有见地,朕心甚悦,把午后刚做的茉莉茶酥拿来,朕要赏他一同品鉴。”
春见点头称是,却倾身在宋南卿耳边轻声道:“陛下,摄政王离开之前,说您既然吃不下,他就都带走了…奴才现在马上差人现做,您看行吗?”
宋南卿笑意渐敛,瞪了春见一眼,示意他快去。
阮羡之坐在下方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只能从春见的嘴型辨别出“摄政王”三个字,察觉到逐渐冷下来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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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大盛论坛最新发帖:【孩子不爱吃饭怎么办?】
衡(1楼):把零食全都扔掉他自然就吃了。
是朕你不满意?(2楼):孩子不爱吃你就做点他爱吃的,孩子怎么会有错呢?[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