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岫只知道宋南卿来头不小,并不清楚他和沈衡的真实身份,所以,相处起来十分自在,甚至有空关心他和沈衡关系怎么样了。
宋南卿低头喝了口茶,嘴唇抿成一条直线,随口道:“嗯……就是,我有时候搞不懂他,我按照你教我的那个手册,主动一点,然后跟他提需求,他好像不高兴,他好像不喜欢我太主动……”
云岫托着下巴说:“怎么会呢?你学的哪一章?男人嘴上说是喜欢纯的,其实说到底还是喜欢欲的,哪有男的不喜欢主动的。”
绿芜听到这儿,眼睛冒出亮光,一拍手掌说:“我第一眼就看出你俩不对劲,七夕节一起逛街还买东西,原来你们真是啊!”
“云岫你那一套是傍金主的,有时候真感情反而不能用你那些套路。”绿芜正襟危坐发表自己的见解,“就拿我这个书里的角色来讲吧,不管表面上怎么诡谲,其实底色是纯爱。如果一方认为这是一段真挚的感情,另一方再去耍心机,那么他就会以为你不是真的爱他,主动只是手段,越主动,在他眼里就离爱他越远。”
宋南卿理了理头发,道:“我明白。”
五彩的珠串衬得他的脸更加精致,他和沈衡之间的关系,不是普通情爱那么简单,期间掺杂了太多利益和纠纷,一开始就不是纯净的,就像他头上的珠子,穿的时候就是五彩缤纷繁多复杂的,想统一颜色,只能拆掉重来,但拆开来就没办法还原成最初的样子了。
沈衡于他,半师半友半知己,半尊半慕半倾心。其中又掺杂了权力纠纷和利益往来,又单纯又不单纯,无法说清这种感觉。
没有一套方法可以教他真正获得别人的心,真心是算计不来的,只能靠真心来换。
但他没办法把这些跟云岫和绿芜讲,也没办法和沈衡讲。
一楼大厅来了贵客,云岫有事情出去招待。宋南卿垂下睫毛,又问绿芜:“你摄政王这本书,后续剧情如果受我指使随便写的话,他不会生气吗?”
绿芜脸色微变,勉强挤出一抹笑问:“谁?”
绿底红花的桌布被抬起一角,宋南卿扯着桌布朝前靠近,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能看透人心,“让你写这本书的人。”
如果绿芜真的是她自己嘴里所说的罪臣之女,那么没有人在朝中知晓政局动向,她是怎么写出这看似巧合又满含映射之意的文字的?
宋南卿一动不动盯着绿芜观察他的反应,想看出今晚这个相遇,从偷荷包到他看到那本书,到底是巧合还是人为。
绿芜并没有慌张,只是叹了一口气,道:“我联系不上他。”
她摊了摊手,“这几日他们府上正在办宴会,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说好的尾款也没有给我,钱庄催债一日比一日急,我没办法,只好从这上面找点别的赚钱路子,是他不仁在先。”
“云岫生意做那么好,你就没想找她借?”宋南卿问。
绿芜说:“找同好亲友,最忌讳的就是公私不分,她已经帮我很多了,我能解决的事,不想麻烦她。”
几月前,因为她家里长辈不愿意和贾良同流合污干一些丧良心的事,被设计诬陷贪污进了大牢,随之而来的就是抄家、吐赃款,那时贾良一手遮天,他们毫无申辩可能,为了保全家里人只能借贷还款。
刚好那时她的第一本话本子在京城风靡一时,小赚了一笔,但面对巨额窟窿,还是显得杯水车薪。所以当有人顺着书店找上门来,问他愿不愿意写一本规定好的定制话本时,面对高昂的费用,她不可能不接受。
为了让她放心,对方先付了三分之一的定金,并承诺后续会按照协议给她付款。就这样,摄政王这本书很快问世,有了绿芜这个名片,很多人都来争相阅读,里面写的又是身份最尊贵的二人的爱恨情仇,一有原型,众人总忍不住想入非非。本来朝中有心之人就散布了摄政王和宋南卿的流言,这下子民间逐渐也有了一些风言风语,反过来助推这本书卖的脱销。
但当初她签的协议里有规定,她只能拿那一部分的钱,多出来的都在对方那里,所以她才想出现代签售的法子来企图多赚一点,多还一些。
宋南卿玩着手上的翠绿扳指,眉头微挑,问:“他是谁?”
绿芜神情犹豫。
“还差钱庄多少钱?”宋南卿眼带笑意,一截凝白皓腕搁置在桌上,透绿翡翠在指尖旋转了一圈,气定神闲。
绿芜摇头:“我不能接受……”
宋南卿定定看着她道:“如果你确定家里是被诬陷的,我可以帮你平反。”
绿芜咽了下口水,说不出话了。她望着眼前这个金尊玉贵的少年,从头顶到脚尖,无一不精致华贵,他向自己伸出的橄榄枝太过诱人,虽然只是平静坐在那里,但说出的话就是能让她相信,对方既然说得出,就一定做得到。
她眉头一拧,嘴角微颤想开口,对方又给了她最后一击:“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最近开的很大的李氏医馆,对重病急病颇有一番对症下药之解。”
绿芜当然听过,这个李氏医馆一开始名不见经传突然在京城繁华地开了起来,起初人们都不以为意,但后来一些严重外伤病人眼见就要不行了,到了里面偏偏就被妙手回春。而且听说里面的李大夫有自己一套独特医术,桥头卖炊饼的大娘家中老人十多年的顽疾,被一下子治好了,躺在床上十多年的人就那么能站起来了。
现在京城中无人不晓这李氏医馆的神医,而且他收费并没有漫天要价,反而平易近人,只是需要排队。
绿芜之前也动过这个心思,一是没钱,二是李氏医馆的号不是轻易能排上的。她还在心里感叹过,从古至今京城的三甲医院都是那么难排,越是严重的病越是难排。
所以一听宋南卿提起,她的眼睛亮了亮,急忙问:“难道你能?”
坐在对面的少年轻轻颔首,好整以暇看向她,姿态闲适带着绝对的自信。
绿芜轻轻吸了一口气,其实在她少不更事的时候,也幻想过偶像剧中的场面。有一个男人在她骑着自行车上贵族学校受人欺负的时候站出来,送她晚会上要穿的晚礼服,开车送她上学,带她去逛衣服店让她重新认识自己,对着鲜花对着大海告诉全校的人自己是他罩的,是的,她就是远近闻名的楚……
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所以当宋南卿这三板斧一出往她头上砸的时候,绿芜在这一刻和那些偶像剧女主共情了。
有时候很难拒绝吧。
虽然对面坐着的人不是霸总,但莫名从他身上看出了一丝霸总的影子和气势。
他给的实在有点太多了,而且又不图什么,仅仅只是图自己……身上的线索罢了。
绿芜静默许久,最终抬起头道:“是九王殿下身边的管家。”
他给自己钱,让自己按要求写出来,钱是一批一批付的,但最近九王好像在忙着办宴会,管家也没空出来,她没了这笔钱,才到处想法子多赚一些,十一也是担心她,所以才会一时心急做了偷东西的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