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诗文,不懂不懂。”三不知打了个哈欠,随口吓唬:
“反正他要京城人,到时候找不出人,老子就把你和这小娘们交出去。”
云落没有理会他,只兀自思考着:
“这诗写得……不算晦涩,甚至直白,但正是因为太直白了,我反倒不敢确定。”
“什么意思?”虞梦华忍不住问。
“他说要找金龙。”云落皱皱眉:
“这世间,能有资格被‘金龙’二字指代的人,可还有第二位?”
这么一点,虞梦华懂了他的意思,缓缓睁大了眼睛:
“……你的意思是,那罗刹要找的人是……皇爺???”
“别他娘的在这儿扯淡了!”三不知很是不屑:
“读点破书就真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了,皇爺,你这黄口小儿知道什么叫皇爺吗?皇爷去哪儿不得一群当官的围着护着奉承着,能悄摸儿来住你这破店?再说了,谁他娘的敢跟逮逃犯似的逮皇爷?九族不想要了?别在这儿招笑了小子。”
“你说谁是破店?!……不过你说得有道理,我也觉得不可能是皇爷。苏语兄弟你觉得呢?”
虞梦华拍着扇子,又用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应天棋。
应天棋真的不想参与这个话题,奈何被强行点名。
他扯扯唇角,干巴巴笑着:
“哈哈……是啊,不可能吧,皇爷应该在皇宫里,怎么可能在这儿呢?”
金龙本龙皇爷本爷汗流浃背,如此这般道。
第100章 六周目
“也是……”
雲落琢磨一阵, 点点头,喃喃自语道:
“可是,除了皇爷, 还有誰能被‘金龙’二字指代呢?”
“那就是跟皇家沾亲帶故的人呗。”
三不知懒洋洋道:
“什么东邊的公主西邊的王爷,一言不合就想谋权篡位, 皇爷那邊得了消息,这不, 派几支特務出来, 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你说有没有道理?”
这三不知随口一猜, 竟给了应天棋一个新的思路。
是啊。
你还真别说。
如果淩溯来这一趟不是为了捉自己回宫,那还有什么原因能惹陈实秋和郑秉烛搞出如此大的阵仗?
自然是有人触及了他们的核心利益。
兜兜轉轉,得出一个先前就得出过的結论,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淩溯给的这句诗一开始就是应天棋用来祸害诸葛问雲的,所以它转一圈再被陈实秋套到诸葛问雲头上也不奇怪。
可这样一来, 淩溯要找的人又变成了诸葛问雲。
应天棋能确定的是这俩人目前一定还不知道诸葛问云人在哪,否则现在被围起来的就不是虞城而是含風镇了。那么,是京城那些人打探到消息,说诸葛问云会在今夜路过虞城入住虞家客棧?
但也不对。
首先诸葛问云今年得有四十多岁了, 目前二三楼的房客没有一个符合年龄,除非诸葛问云时刻警惕着这种突发事件、为了随时隐藏身份, 住客棧也小心谨慎地挤大通铺。
其次, 按淩溯所说, 他要找的那个人很擅长伪装。
但再擅长伪装也不至于像应天棋现在这样直接开挂改变容貌,不能改变容貌就说明,有从外貌上被认出的可能性。
应天棋没见过诸葛问云,可陈实秋见过, 京城很多老臣也见过。她大可以给張画像让凌溯看图对比着找人,再不济给一两个特征也好,怎么都不至于把一群人围在这玩剧本杀。
所以,眼下的情况就只能是……
“皇爷不会悄摸儿出来住店,难道你说的那什么谋权篡位的公主王爷就会了?”虞夢华已经躺在了地上,他撑着脑袋,另一手闲闲摇着扇子:
“一看你就没读过江湖话本子,我猜啊,罗刹要找的也不是什么大人物,最多,就是个给大人物传消息递信物的小喽啰吧。这信物,还得是个关键信物,罗刹才会急吼吼赶着在半路拦截。”
应天棋的猜想被虞夢华说了个八九不离十,他默默跟着点点头,但下一句又听虞夢华道:
“哎,我说,咱们何必猜来猜去的这么麻烦?既然大家都是过路,那就各自把路引拿出来瞧瞧呗?咱正经人去哪肯定都是有路引的,如果没有路引,不就说明身份有疑吗?”
大宣律法规定,凡军民百姓出百里之外,必须持有官府发放的“路引”,否则就属于非法流动,有被逮捕的風险。
路引得向户籍地的州县衙门申请,需要写明出行事由和行人基础信息,行人沿途经过稍大些的关卡或城镇都要出示路引,否则就会被遣回原籍,甚至受到处罚。
“我们虞城不是什么大地方,地方也偏,并不在大道上,不需要查验文书,所以在虞城住店的一般有两种人,要么是真歇脚的过路人,要么就是身份有鬼,没有路引,想走小路偷渡的人。”
虞夢华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所以说,如果身份有疑就辦不下文书,有文书就得在上面把身份证明、途径地点和路线都写清楚。咱刚刚把自己来自哪要去哪都说明白了,結果没人跟京城有关,既然没人有问题,也暂时分辨不了誰在撒谎誰是实话,那就把各自路引擺出来瞧瞧呗?”
路引这玩意不用花钱,也不难拿,出远门基本得随时随身携帶,过个关卡都得出示,上面姓名年龄家住何方一翻开全写得明明白白,谁说了实话谁撒了谎,看一眼就清清楚楚。
坏消息,应天棋没有。
好消息,不止他没有。
住一楼后屋的那三十来个人倒是基本上都有的拿,唯一没有路引的是个帶着孩子的寡妇,哭哭啼啼地说自己是要回娘家,因为是偷跑出来的,所以没有路引。
而二三楼这些人,看一圈下来,十几个人竟只能凑出虞梦华一張路引。
“你要路引这不是为难我吗?都说了老子跟老子兄弟都是混江湖的,一年到头天涯海北到处跑,去搞路引跟自首有什么两样?”三不知擺摆手,一副要路引没有要命一条的德行。
“我跟云霞虽是从江南云庄来的,但实际户籍落在南阳州,两地间相距不足百里,所以移居也一直没有迁户,没办法在云庄办路引,这次路过虞城,正是想先去趟南阳州,把路引办下来再动身往京城。”
云霞胆子小,不爱说话,一直缩在云落身后,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话都是云落在说。
“昨日我们一行人路过秽玉山,与贼人交手时丢了两个包袱,路引……怕就在那两个布包中,我们昨日也正为此发愁,毕竟没有路引,真不知该怎么过闽华江。”
姚柏叹了口气,表情似有些为难。
而应天棋听了他这话,表情要比他更为难。
“丢了”这借口是我先想好的,你怎么还借着发言顺序先声夺人抢先占用呢?!
应天棋愁都要愁死了,但大家的目光已经落到了他身上,他只好先抬手装模作样地摸摸自己的怀中和袖袋:
“……没带在身上,一般都是我弟弟收着,他现在人也不在……罢了,我回房间找找。”
似乎在应天棋说完这话之后,众人才突然反应过来,外面那群人只是把他们困在了客栈里,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让他们待在大堂不能走。
虞梦华转过弯来,第一个站起身来活动活动肩背:
“得,要路引谁都没有,好不容易想到的辦法結果还是没用……不行了,大半夜把人吼起来吓唬……我回房补个眠,明早见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