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棋听了个大概,打断了她:
“从何时开始的?”
“陛下说什么?”
“阿昭生病、身子虚、没精神,是从何时开始的?”
蓝苏想了想,最后笃定地说出一个日期:
“八月廿九。”
“……”应天棋微一挑眉。
这种事情想个大概就差不多了,怎么还能说出具体的日期?
“八月廿九,为何这么确定?”
“因为那日是陛下最后一次来长阳宫过夜,奴婢做过记档。”
蓝苏解释:
“且当时陛下还问过奴婢一句,为何娘娘瞧着没什么精神,那也是娘娘入京以来第一次生病,所以,奴婢记得格外清楚。”
第138章 七周目
被蓝苏这么一提, 应天棋就能想起来了。
没错,八月末自己离开皇宫去黄山崖与方南巳会合那夜,出连昭的确早早就歇在了内殿, 因为那天她话很少,又没精神,应天棋有点在意,就多问了蓝苏一句, 当时蓝苏也确实答,是出连昭染了风寒精神不佳。
天气转凉, 得点小感冒很正常,加之当时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应天棋便没太在意这边。
之后他一直在外面飞着,没什么与宫内通信的手段, 本想着替身在皇宫会替他料理一切不会让剧情飞得太离谱, 却没想到回来后自己倒是一切正常,但大问题出在了旁人身上。
替身只能保证剧情的合理性,不会替他去嫔妃宫里耗着做戏、不会替他关心小病不断的嫔妃, 这都正常。
应天棋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太过依赖技能的替身傀儡,明知道要出去这么久也没有留点手段时不时与宫里通个消息了解情况及时应对, 以至于事情拖到了今天这样。
八月末到一月末,五个月的时间,期间小感冒断断续续,身子虚弱没精神却也没旁的大问题,偏偏就在今夜吐血病重成了这样。
真的只是急病吗?应天棋不信。
他靠回椅子里,闭上眼,长叹口气, 烦躁地抬手捏捏山根。
他不记得自己等了多久。
只知道最后内殿领头的太医出来颤颤巍巍地跪在了他面前。
“如何了?昭妃娘娘急症是因何而起,她何时能醒,何时能痊愈?”应天棋没跟他兜圈子,直接问。
太医连声音都在颤,滴着冷汗向他回禀:
“回,回陛下……微臣无能,实在……实在瞧不出什么,只能瞧出昭妃娘娘身子太过虚弱,或许正是这个原因,待微臣开几剂温补的汤药,慢慢养着……”
“她这身子虚了多久了,补药喝了多久了,有点用吗?连这么点小病也治不好,拖拖拖,拖到今日这么严重,还在这补补补?越补越虚,越补越糟,朕养你们这太医院干什么吃的?!”
应天棋随手扫了桌案上的茶具,瓷杯摔落在地发出巨响,四分五裂,吓得太医整个人都一抖。
“滚!滚下去!都给我滚!!要什么药去拿,缺什么就去买,她要是有事,朕要你们整个太医院为她陪葬!!”
“是……!!”
太医磕了两个头,一刻也不敢多留,爬起身逃也似的踉踉跄跄跑了。
应天棋又摔摔打打地把其他宫人一并骂走,终于清出个清净的内殿。
太医院那边个个儿惦记着自己的脑袋,自然不敢怠慢,效率奇高无比,没一会儿就将药煎好了送来。
这时长阳宫内殿已只余应天棋和出连昭身边的亲信,都是信得过的人,应天棋便也不必摆什么架子。
他瞧着蓝苏和另一个侍女小心翼翼地喂昏迷的出连昭喝药,看了一会儿,冷不丁道:
“别喂了吧,多半是没什么用的。”
蓝苏听见这话,皱了皱眉:
“不喂药,难道就要我这么看着殿下去死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应天棋想了想,一两句解释不清,索性闭了嘴,转而去问白小荷:
“今日太医院轮值的太医方才都在这儿了?”
“是。”白小荷点头。
应天棋微一挑眉。
因为他回忆起,他刚才似乎并没在殿中瞧见他唯一能信的那名太医。
于是他从怀中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神奇纸片和神奇毛笔,展开纸张低头迅速写下几字。
这么个天亮前不尴不尬的时间点,应天棋只能抱着那么点侥幸心理,希望方南巳没睡觉或者醒得早,能及时给他个信儿就行。
而方南巳竟真的没让他失望。
他这边落笔还不到半炷香时间,就盼来了下阕那边的回复。
他大概扫了一眼,一直紧锁的眉总算是舒展了些。
他将神奇纸片折一折收回怀里,一边同身边的白小荷说:
“小荷,一会儿带人去东筒子的偏门接两个人,低调隐蔽些,不要引旁人注意。人会由苏言送来,便是方南巳身边那个近卫少年,你是见过的,可还记得他的模样?”
白小荷顺着这话回忆一番,很快从记忆中扒拉出这么个人来,点了点头。
应天棋要白小荷接的人是荀叔和何朗生。
这两人一个是方南巳用了许多年的医士,另一个虽是太医,却明确了是与方南巳同个阵营。
方南巳的人就是应天棋的人,他们两个,他很放心。
方南巳办事的效率从不用应天棋操心,在天刚蒙蒙亮时,白小荷就带着荀叔和何朗生从角门进了长阳宫。
今晨应天棋以爱妃病重为由推了早朝,就守着两名医生大驾光临。
为掩人耳目,那两人到的时候,身上穿得还是宫中低等杂役的衣裳,瞧着灰头土脸的,想来这一路走得定不容易。
但应天棋一时还没精力关心他们两个。
他看了眼床榻上还昏睡着的出连昭:
“她入秋以来身子一直不好,瞧着没多严重,太医院说是身子虚,补药也一直喝着,可就是没什么起色,直到昨夜吐了血,人突然病重成了这样,一直昏迷不醒到现在,还请二位瞧瞧她,究竟是何病症?”
荀叔虽然瞧着吊儿郎当没个正形,进门时还是一副迷迷糊糊没睡醒的样子,但一听应天棋这形容、隔着纱帘再瞧瞧榻上的人,他立刻正色,二话不说从手里作遮掩用的竹篓中拎出自己的药箱,快步过去坐到了床边。
而何朗生闻言,先是深深地、意味不明地瞧了应天棋一眼,垂眸思索一瞬,才跟着荀叔去了出连昭身边。
郎中瞧病,闲杂人等不便打扰,应天棋便自觉退至一旁,还抽空安抚蓝苏一句“放心是自己人”。
说实话,太医院的诊断,应天棋并不信。
宫里水深,按陈实秋的性子,定然会将太医院这等重地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所以,管那群太医是医术不精真什么毛病也瞧不出来,还是太过精明什么都看出来了但什么都不敢说,对于应天棋来说都是差不多的——
他们救不了、或者不敢救出连昭的命。
太医院用不了,那应天棋就得想办法从外面找能救敢救且能信的过来顶上。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出连昭病死。
荀叔和何朗生在内殿待了挺久,应天棋坐在外面,时不时能听见两个人低声讨论的动静。
又过了许久,他俩终于从内殿出来,二人面上写着一般无二的凝重,由荀叔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