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自信从容的态度,应天棋只能想到一个人,那就是陈实秋。
可是目的呢?
应天棋不觉得后宫两个地位稍微高一点的姑娘能碍着她太后娘娘什么事儿,陈实秋缘何容不下她俩?再说,李江铃甚至是陈实秋养过的姑娘,也是陈实秋亲自为应弈挑选的妻子。
如果不是陈实秋……
应天棋也不觉得陈实秋能容得下一个在她眼皮底下搞这种小动作的人。
事情越想越扑朔迷离,应天棋叹了口气,下了步辇后,往西暖阁去时,步子不自觉快了许多。
他进殿时没让其他人跟着。
殿里只有方南巳一个人。
隔着屏风瞧一眼,应天棋就觉得方南巳这人的影子看起来不大安分。果然,绕过屏风,他看清方南巳居然大胆包天到坐在他的书桌上,正兴致缺缺地把玩着他的青玉镇纸。
“不想活了,龙桌都坐?若是让旁人瞧见,我看你要怎么补这个篓子。”
应天棋瞥了他一眼,没坐主座,而是就近找了张客座坐下。
“那杀了我。”方南巳微一挑眉,一副爱杀不杀不杀受着的嚣张样。
不过,顿了顿,他又问:
“龙桌是?”
“皇爷坐的椅子叫龙椅,皇爷睡的床叫龙床,那皇爷用的桌子自然就叫龙桌。”
应天棋边给方南巳解释自己的自造词,边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方南巳见他这动作,便放下手里的镇纸,从桌上下来,走到应天棋身边的椅子坐下,问:
“长阳宫那位如何?”
“……病情应该算是稳住了。是有人下毒,但具体是谁、什么手法,尚不清楚。荀叔说人会没事,我已经让小荷安排人把他送出去了,这次谢谢你啊,帮了大忙了。
“唉……她被针对肯定有我的原因,如果出了事……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应天棋叹了口气,说到后半句,声音有些低。
“陛下不必言谢。”
方南巳微微扬了下下巴:
“能帮到昭妃娘娘,是臣的荣幸,若还要劳陛下向臣道谢,臣万不敢受。”
“?”
这是又抽了哪根筋?
应天棋懒得搭理他。
顿了顿,他想到刚才的事,另问:
“对了,何朗生此人,你了解他多少?”
听见这问题,方南巳答得干脆利索:“不了解。”
“什么意思?”应天棋以为他这是玩笑话:
“他不是你的人吗?不了解的人你敢用?别闹了。”
“?”这次表示疑惑的变成了方南巳:
“我何时说过他是我的人?”
“你上次……”应天棋话说到一半,突然一卡。
是了。
他突然反应过来,方南巳的确没说过自己跟何朗生有什么关系。
他能得出这个结论,还是因为上次何朗生在书房的桌上瞧见了“蝉蝉”的画像,而转头方南巳就知道了这件事,他愤怒质问原来何朗生是方南巳的眼线,方南巳没否认,却也没承认。
“你……”
把立场不明的人物当自己人,现在复盘一圈发现无人可怪,应天棋恨得咬牙切齿:
“那你怎么不在一开始反驳我?你害惨我了!”
“什么?”方南巳瞧他这个反应,觉得好笑,于是又慢悠悠补充一句:
“不是我的人,但可信,也可用。你放心。”
……好吧那话又说回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也可以。
心情大起大落,应天棋磕巴两声:
“那,那他是谁的人?”
“你不知道?”方南巳问。
见他摇头,又道:
“那我也不知道。”
应天棋觉得方南巳是在故意逗自己玩,但他没有证据。
可现在他也没心力纠结这些事,只长长叹了口气,言归正题:
“你来述什么职?”
“陛下想听什么?”
“你出去这一趟,干了什么还有我不知道的?有何可述?”
“嗯,所以只是走过场。”
“我又没召你,巡河东灾情这种无关紧要的小差事也要往御书房跑一趟吗?”
“臣严谨。”
你严谨个屁。
应天棋在心里吐槽一句,整整思绪:
“来都来了,不能白来,总得干点正事儿。凌溯有消息了吗?”
“没有。”方南巳瞥了应天棋一眼,又挪开视线:
“你要做好他或许即将回京的准备。”
的确。
现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算算日子,凌溯就算不用代步工具,纯用两条腿走,也差不多该到京城附近了。
但是……
“嘶……”
应天棋稍微正正身子,问方南巳:
“你觉得,凌溯像那种忠诚到断了一条手臂、冒着随时被抓被杀的风险也要爬回京城给主子报信的人吗?”
方南巳想了想,诚实地给了个“不”字。
于是应天棋道:
“我也觉得不像。”
其实他这两天一闲下来就在琢磨这事:
“他那种狠辣心性,虽把利益看得重,但再重也重不过自己的命,他跟陈实秋不过是利益共同体,目前看来也没什么感情恩仇上的牵扯……
“那如果我是他的话,在明知道有人追杀自己的情况下,我肯定会先找个其他什么地方躲起来,先保命重要,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毕竟他肯定知道我们不希望他回到京城和陈实秋联系,离京城越近,他就越危险。”
应天棋思考的时候喜欢盘手里的东西玩,他转着手里两只精致小巧的核桃,垂眸思索道。
而在他说的时候,方南巳就在一旁盯着他瞧,目光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那他既然没那么忠诚,也没那么愚蠢,为何还一直往京城的方向来呢?”
应天棋沉默片刻,有了答案,微微睁大眸子抬头看向方南巳:
“或许是因为,京城有他放不下的事,或者人,所以他必须要回来?”
方南巳突然同他对视,有那么短短一瞬的怔愣,不过很快,他微微扬眉,点了点头,算作认可。
“那得尽快了。”
应天棋从椅子上站起来:
“陈实秋和郑秉烛派出去的人都死完了,失联太久,他俩一定会怀疑。到时如果让他们察觉外头人出了事就难办了,我们得在那之前抓到凌溯。可是如果不是真的忠义,对凌溯来说,又有什么能比他的命还重要呢……他结婚了吗?”
最后一句是问方南巳,但显然,方南巳没有听懂。
于是应天棋改口:
“娶妻,他娶妻了吗?”
这种牵绊,最俗的自然是妻与子。
“没有。”
“他也没成亲?”应天棋有些意外,毕竟凌溯看着也有二十来岁了,是个该有家室的年纪。
于是喃喃着吐槽:
“京城老光棍还挺多……”
“你说什么?”方南巳很轻地眯了下眼。
“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