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长阳宫……昭妃娘娘醒了!”
有这种好消息,应天棋一时连奏折也顾不上了。
他立马丢了毛笔,想了想,又把神奇纸片掏出来写画一阵,等待片刻,他同一旁的白小荷道:
“小荷,去接荀叔。”
“是。”白小荷知道此事越快越好不得怠慢,应声后便快步离开去安排人了,而在她走后,应天棋坐着步辇摇摇晃晃去了长阳宫的方向。
他连着几日往长阳宫跑,这地方哪个门外是哪些宫人在轮班他都记了个脸熟,哪些人能信、哪些人是外边人塞的,他也跟蓝苏了解了个大概。但今日去时,长阳宫里多了些他没见过的生面孔,瞧着像其他宫的宫人。
应天棋的视线在那些人脸上扫过一轮,微一挑眉,低声问前来接驾的蓝苏:
“这是哪来的人?”
“回陛下。”蓝苏垂眸答:“是清芳殿的人。”
清芳殿?
应天棋回忆一番:
“顺贵嫔?”
“是。”
她来做什么?
应天棋有些意外。
说实话,他对这位顺贵嫔的印象并不算好。
记忆里,这是个骄纵任性嚣张跋扈的姑娘,喜欢挑事生事,恃宠而骄,仗着应弈的宠爱在后宫横着走,还因为在自己顶号后受的那些冷待一状告去了陈实秋那里,让自己受了陈实秋一通敲打。之后自己提了出连昭的位分,她气愤之下对出连昭口不择言,还受了出连昭的罚。
这是应天棋对于顺贵嫔此人的全部记忆。
应天棋这两天闲来无事把宫里所有有动机有可能下手的人都列了一遍,其中就有这位顺贵嫔。应天棋还顺势查了下这姑娘,知她本名姚阿楠,是地方一个富商家的独女,家世倒是挑不出什么疑点。
但现在看来……
昭妃病倒,这几日后宫有许多嫔妃递了帖子想来探望,但出连昭还没醒,应天棋又怕走动的人一多一乱会再出点什么事,就全让蓝苏拒了,一个也没让来。
那姚阿楠私自跑来作甚?
应天棋皱皱眉,快步走入殿中,好巧不巧,正看见姚阿楠挽着袖子从食盒中端什么东西。
二人四目相对,姚阿楠愣住,一时不知该先端东西还是先行礼。
应天棋看出了她的为难,索性抬手免了她的礼。
还不等她谢恩,他先问:
“你来做什么?”
“我……臣妾……”
姚阿楠愣了一下:
“听说昭妃姐姐病重,臣妾是来探望的。”
顿了顿,她望着应天棋,像是被突然到来的惊喜砸懵了脑袋,完完整整看了应天棋好几遍,下意识靠近一步:
“臣妾许久不见陛下,陛下都瘦了……”
见状,应天棋忙后退两步,与她拉开距离:
“你手里拿的什么?”
姚阿楠大概没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一句话。
她看着应天棋对自己的反应,像是有些怔愣,而后才道:
“是臣妾给昭妃姐姐做的银耳羹。”
“那你先放下吧。”应天棋对外人送来的吃食比较警惕,不敢让出连昭冒这个险,却也没有拒绝得太难看,对姚阿楠的语气还算温和:
“她的病刚有些起色,身子虚着,不便见客。你今儿先回去,等改日她好些了再来看她。银耳羹朕一会儿端给她,会说明你已来过,也会告诉她是你亲手做的。”
“……是。”
来都来了,没想到碗都端出来了还会被赶走。
姚阿楠在旁人面前骄纵是一回事,但她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在皇帝本人面前嚣张,闻言只默默应下,低头将银耳羹放在桌上。
应天棋便没再管她,正欲往内殿里去,抬步时却听见一道极轻的抽泣。
应天棋愣了一下,转头看去,见是姚阿楠低头滴着眼泪。
“你,你哭甚?”
应天棋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一点也不凶,应该还不至于把她吓着吧?
“二百六十七日。”
“……什么?”
姚阿楠哭得伤心,往地上一跪,语气满是委屈:
“臣妾有二百六十七日没有见过陛下、好好同陛下说过话了。臣妾知道陛下现在一心只有昭妃姐姐,担心昭妃姐姐安危,臣妾也没资格争什么,可是,可是臣妾就是难过……请陛下恕臣妾失仪之罪。”
应天棋有些茫然。
甚至有些想跑。
他实在太害怕了。
他真的不懂怎么处理这种场面。
“你……”应天棋卡顿许久,生锈的脑子才终于从小姑娘的眼泪里抽出一丝清醒。
正巧那时有侍女从内殿出来,朝他二人一礼:
“陛下,贵嫔娘娘,昭妃娘娘命奴婢恭请您二位入内一叙。”
既然出连昭自己都来请了,应天棋也不好再替她拒绝。
他想了想,同姚阿楠道:
“……那便一同进去吧。”
说着,应天棋瞥了眼身边的白小卓:
“端杯端碗这种事就别劳贵嫔亲自做了,小卓?”
白小卓心领神会,快步过去从桌上端起那碗温热的银耳羹。
姚阿楠擦擦眼泪,谢了恩,从地上站起身,嘱咐下人在外侯着,抽抽搭搭地走到应天棋身边,陪他一起进内殿。
而在她转身时,白小卓动作麻利地从袖中掏出银针往银耳羹里探去,片刻后取出。
应天棋一直不动声色地瞧着他的动作,片刻后才收回目光,同姚阿楠一同朝内殿去。
银针未变色。
此羹无毒。
第141章 七周目
即便银针没有反应, 应天棋也没掉以轻心。
毕竟这世上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毒是银针测不出来的,应天棋就在这上面吃过亏,比如三周目的他觉得皇帝宫里的东西不会有问题所以大胆地吃了一块梅香酪, 然后不出一炷香就被毒死在了寝殿冰凉的地板上。
应天棋瞥了眼白小卓手里那碗银耳羹,收回视线时又顺道瞧了身边还眼圈通红着的姚阿楠。
他觉得下毒的人也不至于这么没脑子,一听出连昭人没事儿就火急火燎地带着亲手做的毒羮过来补刀。
……但也说不定呢?
进内殿的时候,出连昭正靠在榻上倚着凭几坐着, 瞧着瘦了些,也没什么精神, 姿态倒有些像她宫里养的那几枝覆了雪的白梅花。
“咳……”瞧见人进来,出连昭轻咳两声,抬眸扫了二人一眼,浅笑道:
“哟, 稀客啊, 贵嫔怎么也来了?”
“我听说你病了……”姚阿楠说这话时还习惯性扬着声调,显得有点傲慢,之后像是突然意识到身边还有个皇爷在, 语气立马缓了下来,声音也低了:
“……特,特意来探望的。”
“哦, ”出连昭点点头:
“贵嫔娘娘好全的礼数,来探病还空着手?”
“?”应天棋离宫几个月,这期间后宫发生了何事他一概不知,对这几个姑娘的印象还停留在针锋相对水火不容。
可现在看来,虽然听着这话是在阴阳怪气,但他怎么觉着……
“谁空手了?”姚阿楠不满地回头找自己带来的银耳羹。
白小卓见状,连忙将手中瓷碗呈给出连昭:
“这儿呢, 娘娘,这是贵嫔娘娘亲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