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这都能听见的话,那事情就有点太糟糕太丢脸了。
好在,应弈说:
“不能。”
应天棋终于松了口气。
“那你是一直都能看见?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在这间屋子里了?”
“……也不尽是。”
这事对于应弈来说,实在有些超出认知,他只能尽力去形容:
“的确,天……小七你接管我身体的那一日开始,我就被关进了这里。但当时我看见的画面远没有现在这样清晰,像是蒙着一层雾,十分模糊,只能看见一些会动的影子,听见的声音也很是杂乱。且这那些画面断断续续,有时会稍微清晰一点,有时却完全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听他这样说,应天棋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那这些图画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彻底清晰的?”
“从……”应弈话音顿住。
沉默许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较之先前又低了不少:
“从,小七你与明远谈及李江铃之后。”
应天棋点点头,这便明白了。
又是DLC的功劳。
看来,这近一千的积分他还真是花对了。
升级包拓展的玩法竟还包括应弈本人,这对于他们来说就像是一个信号加强包,如果不是买了这玩意,他和应弈的连接便不会这么清晰,可能感受不到属于应弈自己的情绪,更不会知道身体里还住着另一个人。
只是……
应天棋下意识看了眼方南巳,然后又垂下眼,犹豫着说:“……抱歉啊。”
“嗯?小七,为何事道歉?”
“就觉得对不起你,莫名其妙出现,占用了你的身体,让你被关进小房子里,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还……”
还用你的身体跟别人谈恋爱搞暧昧。
可能是道德标准太高了吧,应天棋真的觉得挺对不起应弈。
“小七何故会有此想法?”应弈却像是有些不解。
停顿片刻,他自嘲般,轻笑一声:
“我处在何种境地中,我最清楚不过。小七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要你面对这样一堆烂摊子,数次受伤流血甚至丢了性命,努力将一切处理得这样好……你筹谋至今,已是我花一辈子都无法触碰的痴心妄想,我坐享其成,当同你说句谢谢才是。何故还要你向我道歉?至于旁的……”
应弈似乎猜到了应天棋没说完的话:
“感情之事,人无法预料、也无法阻拦。我最明白这点。你只是遇见了想相伴一生的人,何错之有?左右一副皮囊而已,谁拿了就是谁的,和心悦之人互诉情意……我已经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自然不希望你有与我一般的煎熬苦痛。”
应天棋从帝后旧事资料片里看到的应弈,要更加冷漠刻薄、喜怒无常,但现在真正跟他说上了话,应天棋才发现小皇帝其实也是挺温和的一个人,可能只是身边的人和事将他逼成了那个模样,像一只浑身是刺的海胆,拒绝着旁人的靠近。
但无论怎样附加保护色,都掩不去他灵魂之中的温柔本色,可能这也是李江铃深爱他、对他不离不弃的原因。
应天棋不免有点走神,正垂眸想着这些,却忽听一旁传来一道冷嗤。
抬眸瞧一眼,就见方南巳扬着眉,说出的话毫不客气:
“今日怎的如此客气?”
应弈也不甘示弱,立即反击:
“对小七和对你,自是不同的。”
“小七……”方南巳品味着这个称呼,冷笑一声:
“你同他说过几句话,认识几日,就唤得如此亲昵?他同你客气一句,你还当真顺着台阶上去了?”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败坏我的名声……”应天棋不满道。
但二人一点即燃,一来二去怼得火热,无人在乎夹缝中的他。
刚才应天棋还在心里夸应弈温柔,现在一遇上方南巳,那点温和就彻底跑没了影。
没有故友重逢的欣慰,只有对战胜彼此的渴望:
“我与他在同一具身体里,虽说方才才说上第一句话,但共存如此之久,怎么也要比你亲昵些。方将军的醋味再浓,也没有办法,毕竟你不得不承认,至少此时此刻,他和我才是这世上关系最密切的。”
“是啊。”方南巳冷笑:
“那你和先皇后亲昵吗?比之他又要如何?方才你对着他的语气和态度,待先皇后时有过吗?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却连对她好一点都不能够,臣实在为陛下痛心。”
“?”等等?
应天棋惊恐地瞪大了眼。
有这么扎人心窝子的???过分了吧方南巳???
“不比将军你。”
应弈声音明显冷了许多,听起来像是想直接砍了方南巳的脑袋:
“我与亡妻再如何,她也是我明媒正娶回家的妻子。比不得你,心爱之人姓甚名谁家住何方都是前日才刚刚知晓,甚至到现在还不知他是何模样。等哪天他离开了,你找都没处找,想听句喜欢还要用低劣的激将伎俩,也不知费尽心思得到的那几句话里有几分真心,还是逼迫使然?朕真真觉得可叹可怜,你说是也不是?”
你???
你也过分了!!!
这俩人的刀子一个比一个捅得狠,应天棋真怕他俩隔空打起来。
主要是怕波及到自己。
……不是,他们真是盟友关系吗?怎么看起来不太像呢。这攻击强度,说是生死仇敌他都信啊。
不忍见事态继续疯跑下去,所以,作为中间人,应天棋干脆利索地在方南巳说出攻击性更强的话之前扒了他的耳机。
“好了好了,打电话时不许吵架,都冷静一点,交流时间到此结束,闭麦了闭麦了!”
应天棋把耳机放进舱里揣起来,还没等说什么,就见方南巳起身朝门口去了。
“哎,你去哪儿?”
应天棋忙追过去,谁想还没等拉到方南巳的衣角,就先被他反手扣住脖颈捞到了身前。
方南巳用臂弯箍着他,把他按到怀里,逼迫他只能抬头看自己。
他凝视着应天棋黑亮的、和应弈完全不同的眼睛,而后微微眯起眸子,半晌才问:
“……喜欢我吗?”
应天棋就知道应弈刚那话打到了方南巳七寸上,这小心眼子肯定会介意。
左右都已经度过最害臊的第一次了,再说一次也不是难事,于是他点点头,硬着头皮再次剖白:
“当然喜欢……不喜欢你喜欢谁?”
“如果我没主动问过你呢?”方南巳目光很深,像是想透过他的眼睛看清他的灵魂:
“如果今日你来时,没看见女子弹琴,没有动气,你可还会同我说喜欢?”
原来应弈说的激将伎俩是这事?
好样的,自己怎么没反应过来?
应天棋偏了一下重点,然后立刻正色,巧妙地避开了这问句的核心:
“你得知道,我正是因为喜欢你,见你在这孤男寡女听小曲儿才会生气。所以,不管说不说,我都喜欢你。那既然我喜欢你,说不说出口又有什么区别?对吧?”
连着三句喜欢成功令方南巳掉进了应天棋的糊弄圈套。
这是方南巳等了很久,也盼了很久的。曾经觉得一辈子都无可能,现在却真真切切听在了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