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这病会如何,又要如何才能治愈,请兄长细说!”应天棋已迫不及待。
“这病以前没在中原出现过,宫中太医没听过没见过倒也是情理之中,这也是我昨日没敢确认的原因。”
应瑀抿抿唇,终于揭晓了此病来历:
“这是朝苏那边传过的病症,血裂症。”
“朝苏?”应天棋一时没能压住声调。
“嗯。”应瑀应道,已是满目愁色:
“我的封地在漠安,在那边也待过几年,所以对朝苏了解得多些。大约十年前,朝苏曾经发过一场瘟疫,便是这血裂症了。当时朝苏难民大批聚集在边境,我派人去瞧过一眼,多少知晓些情况。那时,我听说他们那边因为瘟疫死了很多很多的人,闹得便是这血裂症。
“血裂症没有治愈的法子,至少我那时没听他们寻到过。且这病症传播极快,一旦染上,病毒便会随着血液攻去人的五脏六腑,直到血肉无法承载,随着皮肤爆裂开来,令人活活流干血液,枯竭而亡。”
……没有治愈的手段。
应天棋心下一沉。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可如果传播速度快还无法治愈,那朝苏当年又是如何解决了这一难题?他们应当想出了应对的法子,对吧?”
果然,应瑀点头:
“这病凶猛,但好在传播方式较为苛刻。在病症初期,这病是不传人的。只有在病患发展到后期,皮肤开裂,带着病毒的血液随着爆裂化为雾气散开在空气中,旁人靠近时由呼吸带到体内,才会被这疫病波及。”
“……”
难怪。
难怪背后人要将尸体弄碎了塞在箱子里。
也难怪昨天箱子周围围了那么多人,却只有开箱的两个小武夫病倒。
他们当时离得太近,直面箱中血气,这就……
应天棋怔然:
“也就是说……”
他没将话说完,见他沉默,应瑀便替他道:
“只要在病患皮肤开裂前将他们送往无人处,待病患死去、妥善处理他们的尸身,便可防止此病继续传播。”
可“这……”应天棋知晓了解决办法,却并没能为此展颜。
他话说得有些艰难:
“这,这真的没有治愈的办法吗?”
照应瑀的话,目下唯一的解决之法,便是舍弃患病者,来保全其他人了。
可是若放着病患再不尝试救治、任他们自生自灭,也太……
“我知陛下慈心,不忍放弃任何一人,但这行宫中这么多人,陛下不能不保全其他人。若想顾全大局,有些舍弃是必要的,有舍才能有得。更何况……此病来得蹊跷,陛下有没有想过,明明血裂症只在朝苏出现过,何故会突然出现在中原,死者又何故被人装在箱中,恰好在春猎时放在了行宫后山?”
“兄长的意思是……”
话音未落,远处忽然跑来一人。
定睛一瞧,应天棋才见,那竟是一名小军士。
小军士穿着一身甲胄,匆匆跑来,单膝跪地朝面前几人一礼:
“报!陛下,王爷,将军!我们方才例行巡逻时发现良山脚下竟多出许多军队营帐,见势竟是要将我们围困在此!而且那些帐上,绘着,绘着……”
方南巳冷声:“别吞吞吐吐,有话就说。”
军士一抖,低头道:
“绘着朝苏的图腾!”
……
“快些快些,上面吩咐下来了,要我们尽快将那两个病患送去行宫外安置呢。”
四个太医院小医士淋着夜色匆匆而行,走向营帐区边缘处。
“这是什么意思?病倒的那两个人,大人们不打算继续治了吗?”
“这么奇怪的病,我听都没听过,应当是治不好了吧……”
“那把他们送去偏远地,不是让他们等死吗?”
“唉……那也没办法。”
已经有人在行宫外良山脚扎好了安置病患的帐子,只待他们做过最后的检查处置后将人挪过去。
夜已经深了,小医士们赶着回去睡觉,动作都很利落。
他们按照上面人吩咐,检查过病患身上并无裂痕,便两人抬一个担架,将人挪了出去。
夜深霜露重,从营帐到山脚的那段路程,冻得小医士哆嗦了一路。
他们搬的那两个病患高烧烧了一天一夜,人都不太清醒了,面色惨白,皮肤上爬满了红疹,瞧着实在可怜。
将他们安顿下来后,小医士给他们盖好被子,喂了最后一顿药,多少有些不忍心:
“他们……真的没救了吗?就这么把他们丢在这荒山野岭的,真的好可怜。”
“可怜也没法子,谁叫他们得了病呢?”
同伴搓搓手臂:
“快点快点,弄完了好回去睡觉,我困死了,明早还要轮值呢。”
说罢,同伴便先出了营帐。
小医士应了一声,放下碗,最后给病患掖了掖被角,起身想走。
但也在那时,原本昏迷的病患突然抬手抓住了他的袖角。
小医士吓了一跳,差点惊呼出声。
垂眸看去,病人艰难地睁着眼睛,张着嘴巴,像一条濒死的鱼:
“郎中,我,我好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不,不是的。”
小医士也才十五岁,去年才刚进太医院当学徒,还没见过太多生死,如今知道这病患的命运,实在有些不忍:
“你,你会没事的,会好的……”
“真的吗?”
病人嗓音嘶哑,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问他:
“那你为何要走,你,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
小医士不知该怎么答了。
也不知病人是哪里来的力气,拉着他的袖角,叫他连挣脱都难。
“我,我……”
小医士慌乱地扒拉着病人的手。
而低头时,他忽见那人小臂红疹密集处似乎泛着些深红颜色。
他记得刚才这人手臂上还没有这颜色,于是定睛瞧了一眼。
谁知就在那时,那片深红色突然钻出皮肤,皮肉裂开,露出一道细细的血色痕迹。
小医士从没见过这种画面,他吓得身子一颤,倒吸一口冷气。
碰巧那时同伴在外问:
“小唐,好没好啊?快走了!”
小医士这才慌乱地扒开了病患的手,任他的手臂垂落、像一条烂肉一般摔在了被褥上。
他匆匆起身,没敢再多看一眼:
“……哦!就来!”
第181章 八周目
“这良山好好的, 为何会出现朝苏人?”
得到这坏消息之后,次日清早,应天棋便悄悄跟方南巳上了山, 遥遥往山脚下望了一眼。
果然,山道处聚集的人头密密麻麻,像是一排排的小蚂蚁,且隔一段距离就扎一片营帐, 看这架势,应当来了不少人。
“来拿你的项上人头。”
方南巳靠在一旁, 给他讲了个冷笑话。
“……”
这么显然的事就不必你来告诉我了。
“但这可是京城周边,又不是漠安边境,朝苏人怎么穿过边境走这么大老远聚在一起把我们围在良山?好嚣张。”
“说明这一路有人帮着上下打点,暗度陈仓。你不是早就怀疑京中有人和朝苏勾结?”方南巳提醒道。
“是……可有关那人一直没有线索, 我至今也想不到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能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