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妃!”
待白小卓遣走闲杂人等之后,应天棋揚声唤一句,抬步便朝出連昭那边去了。
出連昭今日的打扮不如平日素净,她身上桃粉织金的料子如桃花灼灼,眉间一点红色花钿,妆容也一改楚楚动人的清淡风格,倒是张揚豔丽不少。
她看见应天棋,弯唇一笑,也不知是哪里不同了,总之应天棋看在眼里,就是感觉她的气质似乎与前几次见时不大相似。
以前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今日便是勾魂摄魄媚眼如丝。
“愛妃今日好兴致,打扮得……也与往日不大相同。”
应天棋瞧着出連昭,随口一句。
出連昭抬眸瞧着他,盈盈笑着:“陛下不喜歡吗?”
“喜歡,当然喜欢,愛妃的美貌风韵,岂可辜负啊?”
应天棋随手从身边摘了一朵豔红的芍药,放在鼻底轻嗅一下,抬手递向出连昭:
“御花园东角的芍药也都开了,应当比此处更盛更美些。正好,朕还有些事情想同爱妃聊聊,不知爱妃,可愿陪朕同游?”
应天棋直勾勾望着出连昭那双颜色浅淡的眸子。
二人沉默着对视片刻,最终,是出连昭弯起唇,福身行过一礼:
“自然。妾身荣幸之至。”
出连昭抬手接过应天棋手中拈着的那朵芍药花,朝应天棋莞尔一笑,而后将花朵别在了自己鬓边。
随后转身,欲陪同应天棋往花园东侧的芍药园去,但刚迈出一步,她脚下一滑,人失去重心,朝側边歪倒而去。
见状,应天棋赶忙上前一步,扶住出连昭的手臂。
出连昭身上总有一股清幽冷冽的的梅花香味,应天棋靠近了猛地被那味道一晃,竟有一瞬的失神。
等再回过神来,他忽地听见自己耳侧传来一声轻笑:
“妾身失仪,还请陛下恕罪。”
一句话的尾音还未落下,应天棋忽觉出连昭反手死死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原本失去重心倚靠在他身上的身体也重新有了着力点。
至于她的另一只手,正藏在二人重叠的袍袖间。
至于应天棋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他察觉到有什么冰凉坚硬的东西隔着衣料抵上了自己的后腰。
是刀。
“陛下最好不要出声,也不要试图向任何人求救。”
出连昭靠在他耳畔,压低声音,语气柔和,说出的话却字句森冷:
“否则,下一瞬,臣妾手里这把匕首,就会刺穿陛下的身体,要了陛下的性命。”
“你想做什么?”
应天棋想到了出连昭会动手,却没想到她会在众目睽睽之下抵刀威胁,连走遠点走到假山后面都不愿意。
“想跟陛下聊聊啊,陛下不是也正有此意吗?只是此地人多眼杂,咱们要不要换个地方?就去臣妾的长阳宫好不好,嗯?”
出连昭两个贴身侍女的站位很是巧妙,正好挡住身后其他人的視线,旁人看来,便只以为是皇帝与宠妃正浓情蜜意,旁若无人地亲昵。
应天棋没有立刻回应出连昭的话。
于是很快他就察觉抵着自己后腰的那把匕首又往前顶了顶,正是无声的威胁。
“好,爱妃都这么说了,那自然是好。”
应天棋尝试着挣了一下,出连昭手劲却大,捏着他的小臂要他动弹不得。
他只得干巴巴地笑两声,拔高声调,令远些的人也能听到:
“长阳宫离御花园不远,朕陪爱妃走一走。只贴身的奴才留下伺候就行了,其余人走远些,别扰了朕和美人的兴致!”
用同样的方法把身后缀着的奴才赶走,应天棋被出连昭暗暗推了一把,这便沿着脚下的青石板路往长阳宫的方向去了。
身侧的白小卓起先还没注意那二人的异样,只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低着脑袋一眼不敢看,直到偶然一瞥,他瞧见出连昭衣袖下一点寒芒,再看应天棋的姿势并没有那么自然,这才意识到眼下可能发生了什么,冷汗顿时爬了满身。
但他不敢声张,只瞧了眼身边的白小荷。
白小荷与他对视一瞬,并没有多少表示,只神情自若地垂下眼,如常跟上了应天棋的步子。
白小卓空咽一口,抬手扶了扶自己的官帽。
他被许多人骂过蠢笨,本身也确实没太多心眼子。以前在乾清宫侍奉也就被指派着做点粗活,现在到了这个位置,他得学会察言观色,随时体察主子的心意配合主子的行动,到了他实在看不懂的环节,就只能指望着小妹。
小妹怎么做,他便怎么做。
因此他也没动声色,也缀在了应天棋侧后。
虽没什么大用,但总不至于添麻烦坏了计划就是了。
长阳宫确实离御花园不远,没走多久便到了。
在外人看来,应天棋与出连昭正以一种十分亲密的姿势贴在一起,底下人自然不敢私自窥探,只安安分分地低着头当自己的差。
谁都没发现二人间还横着一把刀。
应天棋就那样被出连昭带进了寝殿。
刚一跨进寝殿的门槛,应天棋便被出连昭猛推一把,人一时不防,朝前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下一秒又被人一把拽住衣料,像个破布袋子一样,被丢去了室内的檀木椅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出连昭寝殿内的温度似乎要比室外阴冷很多。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刚摔到椅子里、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见面前什么人朝他一扬手,心里一哆嗦,所以立刻通体生寒。
“紫芸。”
朝应天棋挥起的刀尖在他眼前不到一寸的位置堪堪停住。
紧闭门窗的寝殿光线昏暗,适应片刻,应天棋抬眼,才看清朝自己挥刀的人长着一张与蓝苏极其相似的脸。
蓝苏,紫芸。
果真是一对姐妹。
紫芸被出连昭喝住,虽止了动作,却也极不甘心。
她咬着牙,狠狠剜了应天棋一眼,转刀从正手为反手,站到了应天棋身后,一手按住他的肩膀,一手持着匕首架在他颈侧。
一直跟在他身边的白小卓与白小荷也没能幸免。
兄妹二人被另外两个近身侍女制住,被扣在角落动弹不得。
“这便是爱妃的待君之道吗?”
应天棋早知得有这么一遭,因此此刻还算从容。
听见这话,出连昭斜睨了他一眼,低头点起一根烛火,才在烛光映衬下嗤笑一声:
“君?我南域,从不奉君王。”
此时的出连昭早已褪去了先前柔弱可怜的伪装,不过她原本就该是这样的,色彩浓烈,明艳张扬。
应天棋抬眸看着她,突然轻轻扬起唇角:
“你恨我?”
这问的当是一句废话。
“我不该恨吗?”
出连昭的眸子里跃动着凛冽的微光,嗓音微沉:
“少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应弈,你以为我是在和你玩闹吗?摆清楚你自己的位置,如今刀在我手里,你生死与否只是我一句话的事。若不想以太过难堪的方式死去,你该像一只狗,跪在我脚下,痛哭流涕地求我,饶你一条性命才是。”
“哦?”
应天棋却不如她所愿。
他甚至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靠在椅背上,微微扬起下巴,将脖颈更彻底地暴露在紫芸的刀刃下。
他稍稍眯起眼睛:
“那你觉得,若非我有意,你出连昭有机会站在我面前,有机会拿刀抵着我的脖子同我说这番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