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险之又险,翻盘的可能性对于应弈来说,基本为零。毕竟把他放到咱们这个时代,他也就只是个刚刚准备高考的孩子。”
听着謝慈的话, 应天棋垂眸想了想:
“那……如果在有情报网且行动不令陈实秋生疑的情况下,把張華殊拉到自己阵营, 情况会不会好一点?”
“也難。”謝慈摇摇头:
“張華殊对于应弈来说……说实话, 作用并不大。首先张华殊此人是个纯臣, 他的心并不在皇帝身上,而在百姓。皇帝是谁对他来说也无所谓,你看史官記录里,他那么多年执着地弹劾郑秉烛、劝谏太后放权就知道了, 他从始至终都是皇帝阵营,所以拉拢不拉拢的,区别也不大。这里面核心的问題是,现在应弈需要的,并不是文武百官的站队,而是一个能帮他破局的谋士。张华殊第一首辅,两袖清风,他可以为百姓死谏,可以听皇帝的话指哪打哪,但很難为皇帝坐在暗处出谋划策。”
“……”应天棋点了点头。
能问的都问了,謝慈提出的那些问題,他也都想过。
可惜应弈这一局实在太崩,就算以隔着几千年的上帝视角来评判,结果都是“不动用超自然力量就基本不可能实现”。
应天棋都有点怜惜这小皇帝了。
他在心里歎了口气,合上笔記本,感觉再问也没什么结果了:
“我知道了,谢谢老師。”
“不谢。”谢慈朝他笑笑,又看向旁边趴在桌上围观全程的白曉骁:
“人家小应同学是来问问題的,小白同学,你是来干什么的?”
“我?”白曉骁“嘿嘿”一笑:
“我是来等小应同学问完问題一起去吃饭的!”
听见这话,谢慈瞄了眼时间,见确实也到了中午吃饭点:
“我也还没吃,要不咱们一起?毕业季你们肯定又忙又累,我请你俩吃顿好的,犒劳一下。”
谢慈常年在学校论坛“梦中情師”排行榜霸榜第一,不仅因为他有过硬的专业能力,还因为他为人没有一点架子,和学生处得像朋友,经常组织師门团建之类的活动,连开组会都記得给学生帶零食。
白曉骁是个惯会插科打诨的跳脱性子,现在一听有饭可蹭,立马就来了精神:
“好啊好啊!有什么好吃的?都说请我俩吃好的了,那老師您可不能随便一顿食堂糊弄我俩啊!”
谢慈被他逗乐了,抬手冲他点点:
“你这鬼灵精,走,帶你们出去吃火鍋。”
谢慈开车带着两个学生去了学校附近的商业步行街,很快坐在了火鍋店弥漫着底料香味的窗边。
锅底“咕嘟咕嘟”烧开冒了泡,白晓骁高高兴兴往里面下着菜:
“没想到跟着棋总问问题还有饭蹭,那以后我也要多问!天天问!老谢您到时候可别嫌我烦。”
“有问题好啊,天天问也好,我们做老师的,就怕学生不张口问。”
谢慈用筷子搅着自己面前的蘸料,期间抬眸看了应天棋一眼,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笑:
“其实,小应特像我以前带过的一个学生。”
“嗯?”应天棋原本正盯着锅底发呆,听见这话才回过神来。
谢慈便说了下去:
“我那个学生,做研究也特认真,就是不太爱理人。你身边好歹还有个小白,去哪儿都把你围着。他……我几乎没见过他在学校里跟谁走得近,就自己在图书馆,遇见不懂的问题就跑过来问我,写论文写文章也跟小应似的完全不用人操心,哪像这姓白的小家伙,天天要老师追在屁股后面催着。”
白晓骁佯作不满:“那每个学生都有自己的性格嘛,要都像棋总这样一心学习,到时候您又该批我们少年老成、没点儿活人气了!”
“哈哈……也是。”
“不过您那学生应该很牛逼吧?他跟棋总谁牛逼一点?”
“你这臭小子,这得罪人的问题我可不回答!”
“嘿嘿,那您那学生毕业之后去干什么了?其实我真的很担忧我的就业问题,不知道本专业的大神有什么好方向?”
“他……”
说到这,谢慈的笑意突然淡了许多,眉眼间扫上些许惆怅来。
他歎了口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应天棋没有参与他们的话题,耳朵里听着他们说话,眼睛却飘在窗外,心里算着六周目开启的时间。
而听到谢慈这声叹,他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上周目“自由活动时间”时,谢慈去医院探望的那位出了车祸昏迷不醒的学生。
“哎,棋总,这肉好了,你不吃吗?”
白晓骁在旁边问了一声,打断了应天棋的思绪。
“哦……”
“今天你怎么回事儿?从坐到这就心不在焉的,怎么,有什么心事吗?”
“没……在吃。”
应天棋随口答了一句,正拿起筷子,抬眼时,余光突然扫到了窗户对面的LED大屏。
大屏幕正在放某古装电视劇的预告片,主角是一个很有名的年轻演员,这部劇大投资大班底大制作,一定档就铺天盖地地在各大屏幕和广告位投放海报和宣传片。
应天棋原本没什么兴趣,见预告片里的服装是宣朝制式,才多看了两眼。
一部预告放到最后,剧名字体潇洒,霸占屏幕——《帝师》。
“哎,帝师定档了?!”白晓骁也朝那大屏瞄了半天:
“卧槽,我超级期待这个!卧槽!下周就播!我今晚回去就把VIP开好。”
“……这剧是宣朝背景?”应天棋微一挑眉:
“讲的是哪位帝师?”
他不记得宣朝有哪位出名到能被翻拍电视剧的帝师。
“哦,这主角是諸葛问云。”
白晓骁塞了快肉进嘴里,烫得一边哈气一边道:
“其实我也没懂为什么要叫帝师,諸葛问云只是首辅,又没当过帝师。剧方那边的解释是,应沨原本是准皇帝,諸葛问云于他亦师亦友,又有帝师之才,所以起了这个名字,倒也勉强说得过去。”
现在听见这些,应天棋竟生出些诡异的亲切感。
应沨,如果他套着应弈的壳子,还得叫应沨一声“太子哥哥”。
应沨是往上数几千年都难见的帝王之才,年纪轻轻便协理朝政,不管朝上还是民间,提起他都是一片赞扬声。
但太过耀眼优秀的人往往也太容易惹人嫉恨,帝王之家更易惹君父猜疑。
应弈和应沨虽是亲生兄弟,但二人应当没什么交集,因为在应弈出生后不久,应沨被迫卷入了朝堂阴谋争斗,在应弈五岁那年的冬天,被冤死在了牢狱中。
“諸葛问云?”坐在桌对面的谢慈加入了他们的话题。
他看向应天棋,突然捡起了之前的话头:
“小应,还记得咱刚才聊的事儿不?”
“啊……记得。怎么了?”应天棋立刻回神。
“刚我们说,应弈需要的不是文武百官的站队,而是一个能帮他破局的谋士。诸葛问云是历史上最年轻的首辅,他能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爬到这个位置,野心和手段缺一不可,他当年选择扶持太子应沨,也说明他对皇权有主见,人也够赤诚。所以,虽然都是首辅,但诸葛问云能做到的事,要比张华殊多得多。
“世人常叹应沨早逝,连带着质疑诸葛问云的能力,我却觉得,这种说法委实冤了诸葛问云。应沨这个人,很有能力,也很有头脑,但他太过单纯正直,可以在朝政上叱咤风云,却不懂如何算計人心和人性。这也是他最后失败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