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包子,狠狠咬了一口,像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愤怒都咬碎吞下去。
包子确实有点咸,不知道是盐放多了,还是真的混进了眼泪。云真一边嚼一边哭,结果越哭越厉害,眼泪止不住地流,根本停不下来。
江止放下剑,把哭得一抽一抽的云真揽进怀里。
一个很笨拙的拥抱,但抱得很紧。
云真把脸埋进他的肩窝里放声大哭,眼泪鼻涕全蹭在了江止那件干净的衣服上,很快就湿了一大片。
“衣服脏了。”云真闷声说。
江止的手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一下一下,很有节奏,“可以洗。”
“洗不掉怎么办?”
“扔了。”
……
不远处的篝火旁。
萧逢之蹲在地上,用树枝拨弄着火堆:“小师弟终于开窍了。”
温婉说:“就是代价有点大。”
师父没有说话,他看着云真的背影,眼神复杂,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干粮。
“长大了啊。”师父低声说,“长大了好,长大了,才能活下去。”
当大侠,是要付出代价的。
受伤流血都是寻常事,可能最后什么都改变不了,还会搭上自己的命。
但总要有人去做。如果没人去做,这世道就真的没救了。
师父摸了摸胡子,自言自语:“看来,我们流云宗还真的能出个像样的弟子了,祖师爷保佑,这棵独苗可别折了。”
萧逢之笑道:“师父,您这话说得,好像我们都不像样似的。”
“难道不是?”师父瞪了他一眼,“你整天勾三搭四,还要不要脸了?老二就知道练剑,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也就两个小的看着像话一点。”
萧逢之不服气:“我牺牲自己的色相让那些人受情伤,从此无心作恶,这难道不是比直接杀了他们更高明?”
师父懒得理他的歪理邪说。
萧逢之沉默了片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看着火堆说:“师父,天下是不是又要乱了?”
师父笑了:“我们是江湖人,江湖人只管江湖事,朝堂的事,自有朝堂的人去管,管不好,自然有别人来管。”
“睡觉吧。”师父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明天还要赶路呢,这世道再乱,咱们也得吃饭不是?”
师父笑了一下,往后面瞟了一眼:“我看那只鸟和那只猫抱得可紧了,看来今晚也不用咱们守夜了。”
夜风吹过,篝火渐熄,只剩下几点火星在黑暗中闪烁。
云真终于哭累了,靠在江止肩上睡着了。他睡得很沉,脸上还挂着泪痕,眉头也皱在一起,手还紧紧抓着江止的衣服。
江止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夜都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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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下次周四晚上更~
第21章 大变活鸟
云真这几天话少了很多。
这在流云宗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要知道, 这位神鸟大侠平时嘴就没停过,现在居然安静了,跟被人点了哑穴似的。
萧逢之都有些不习惯, 没人给他当捧哏了:“小师弟这是怎么了?”
师父捋着胡子:“想当年, 为师也有过这么一段消沉的日子,那时为师刚发现, 那些所谓的仙人, 其实都是骗子。”
温婉毫不客气地拆台:“师父, 后来您不就成了那个骗子吗?”
师父尴尬地咳嗽两声:“那不一样,为师是有良心骗子, 只骗有钱人的钱, 不骗穷人的命。”
云真缩在江止衣服里, 整只鸟蔫巴巴的。南方总是湿漉漉的, 他就像一团被打湿了的棉花, 都没有那么蓬松了。
江止低头看了一眼胸口的毛球, 把他拿出来, 捏了一下。
手感不错,软的,还有弹性。
于是他又捏了一下。
“啾……”云真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愤怒地转过头, 在他手指上狠狠咬了一口。
一行人就这样晃晃悠悠,终于晃到了一座大城。
远处,城墙高耸,比洛阳还要气派几分,这就是扬州了。
这里离云真的老家青州已经很近了。估摸着再有两天路程,云真就要从神鸟大侠变回少爷了。
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华灯初上。
师父突然勒住马缰,喊道:“老二, 停一下。”
江止回头看他。
“明天一早你去给真儿的父母买点东西,我们带去青州。”
“为什么?”云真刚刚变回人形,正坐在江止身后啃着半个烧饼,闻言含糊不清地说,“他们又不缺东西。”
“你不懂。”师父语重心长地教导,“去人家家里做客,能空手去吗?第一次登门,怎么也得拿点东西表示表示。”
云真:“啊?”
他父母缺东西吗?不缺啊。别说一般的礼物,就是金山银山堆在家门口,他爹都嫌挡路。
再说了,师父什么时候这么懂礼数了?这老头平时去别人家蹭饭,从来都是两手空空,走的时候还要顺点东西回来。
但云真心情不好,也懒得多想,买就买吧。
到了旅店,不出所料,为了省钱,师父又开始了那一套熟练的表演。
师父站在掌柜面前,双手合十,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可怜样:“掌柜的,能不能便宜点?我们这一行人,都是出家人,身上没什么银子。”
“出家人?”掌柜的上下打量着他们,目光在温婉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有些古怪,“这位姑娘也是出家人?”
“对啊。”师父一本正经,“她是尼姑。”
温婉:“……”
“那这位白衣公子呢?”掌柜指着萧逢之。
“他是……”师父眼珠一转,“他是还俗的和尚。”
萧逢之配合地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法号……逢之,施主,相逢即是缘,打个折吧。”
掌柜狐疑地看着他们,最后目光落在那个杀气腾腾的年轻人身上。
“那这位黑衣侠士呢?总不能也是和尚吧?”
师父:“他是护法金刚。”
“……”
掌柜的大概是觉得如果不打折,这群精神病可能会把店拆了,最后居然真的同意了。
云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师姐一把抓住,像拎小鸡一样带到了她的房间。
温婉指着那张唯一的床:“真真,你睡床,师姐打地铺。”
云真拒绝,这关乎男人的尊严:“师姐你是女孩子,怎么能让你打地铺?我睡地上!我是大侠,大侠都是睡绳子或者睡树杈的,睡地上已经是享受了。”
“不行。”温婉斩钉截铁,“你是师姐的宝贝师弟,师姐怎么能让你睡地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两人为了谁睡地板这个问题,展开了一场长达半个时辰的辩论赛。最后,在云真以“如果让我睡床我就通宵叫唤”的威胁下,温婉终于妥协了。
夜深了。
云真躺在地上,铺着一床被子,盖着一床被子,枕着一个硬邦邦的枕头。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得地面惨白惨白的,像铺了一层霜。
他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怎么都睡不着,那天的画面一直在脑子里回放,像走马灯一样。就在他准备数到第一千只羊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
云真立刻警觉起来。
会不会是刺客?还是采花贼?或者是陆家派来的杀手?
他蹑手蹑脚地爬起来,走到窗边,探出头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