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鸣(93)

2025-12-21 评论

  “不是每一次都要咬这么狠的!”他叹道,“怪我没教好,明天重新教你。”

  李肆茫然地歪头看着他,真以为咬出血沫子和吮得舌头发疼才是“恩爱”。不是么?那在脸上啃出牙印是么?

  “哎!我脸脏!净瞎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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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教头肿着一张嘴,脸上带着一排新鲜的牙印,牵着他那勤奋认真的好学生,悻然地走在小巷里。

  他原想带着李肆回县衙去洗澡,但被啃得浑身热血沸腾,心里一阵一阵发慌……好像需要再多做一些甚么。

  莫看他虎头虎脑,其实是个纸糊的虎教头。他只比李肆大上几岁,常年随军奔波,虽然听说过军中男风之事,还偷见过别的兵士互啃嘴子——但是没亲眼见过那档子事!

  偶尔有需要了,胡乱地自己弄弄。军营里睡的都是大通铺,他又不能在同袍旁边这样那样,要么躲起来弄一下,要么忍一忍就罢了——反正第二天上阵杀敌,一通乱砍,也就发泄出去了。

  他心里想跟肆肆再怎么的一下,但不知两个人该怎么的一下。现在是心也痒,手也痒,急需一通乱砍,发泄一下。

  两人手牵手地又往前走了一段,他忍得难受,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问道:“你赶了两天路,累么?”

  李肆摇头:“不累。”

  他知道李肆体力好,于是道:“你回来得正好,跟我去山下洗个澡,杀个贼。”

  李肆:“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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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叁自己杀那西营统领杀了三轮,箭没射中,雷没炸着,火也没烧着,邪了门了。现在肆肆来了,他有如猛虎添马翼,决定趁热打铁,将那贼头给剁了,就莫留着明日浪费粮食了。

  他敢瞎折腾,李肆敢瞎跟。这两个血气方刚又无处发泄的少年人,趁着夜黑风高,还真去洗澡和杀贼。

  张叁拎着王旭送的那把宽刃单刀——铁匠老早就帮他补好了。李肆背着弓箭,腰上挂着棠横刀,肩上还挎着干瘪的行囊,径直去了演武场。

  张叁跟守在枯井边的几名兵士叮嘱了几句,将李肆的行囊托其中一人带去县衙,又取了两根火把,便带李肆沿着熟悉的井道往下爬。

  时隔土堡爆炸已经多日,井道里还有一股子硝烟的气味。但往前没走多远,便见路边出现了几条岔道——其中一条旧的,是通往土堡的方向,地上已经覆盖了累累烟尘。

  另外几条路,李肆却是从未见过。

  他好奇地四处摸索,听见啸哥在前头显摆道:“嘿嘿!古人挖得,我挖不得?早把这山挖通了!快跟上!”

  他跟啸哥在地道里七曲八拐地走着,隐约知道是一直往下落去。途中又遇上好几条岔道,若不是啸哥在前引路,定会迷失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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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昏暗中走了不知多久,渐渐感觉到细密的山风,空气越发新鲜。

  张叁推开了小道尽头的一扇木板,木板的外侧扎满了用以掩饰的枯枝枯草。

  凉爽夜风扑面而来,月色正圆。张叁伸头朝外一看,随即回头笑道:“路还没断,能走。”

  他笑得灿烂,月色将他本就大方疏狂的五官映得更加棱角分明,虎牙隐约露出一点点小尖尖。

  李肆被夜风吹得呼吸不稳,心跳也急促了起来,不知怎的,突然很想再去“恩爱”他,去舔一舔那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愣着做甚,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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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出了通道,张叁又小心地回身将木板门掩盖上。

  这洞门位于原来的土堡上方,小半山腰的一处陡坡。山坡上巧妙地开凿了一些不起眼的凹槽,做了一段隐蔽的石阶。

  石阶一路往下,原本是通往土堡的后院,但走不了十来步,便被滑坡的碎石给掩埋了。土堡也坍塌得没个形状。

  走在前头的张叁将手递给李肆,俩人互相依扶着,踏着碎石往下落去。李肆越见土堡坍塌荒芜,越是心惊:“啸哥,土堡怎么了?是枭贼砸坏的么?”

  他还天真地以为枭贼用了砲石机、撞车,就能将土堡砸成这样。

  张叁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咳,我炸的。”

  “咦?”

  “咳,炸了五六百个枭贼……”

  李肆好一会儿没说话。张叁心虚地不敢回头看他。

  李肆终于又问道:“两位周大哥会难过么?”他知道堡民们在他走之前就都迁到蚁县住了,只有周奇周坝还留在土堡跟军士们一起看哨,是真把土堡当作了家。

  还真给他说中了。张叁咳道:“这不是给他俩修了一座新哨台么?就,就我俩亲嘴那里。”

  “啥是亲嘴……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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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学了个新词,对土堡的怀念便压制住了。原来“恩爱”时不是咬嘴,是亲嘴,难怪啸哥说不是每一次都要咬的。

  亲嘴听起来香香软软的,像甜果子一样。

  李肆高兴了起来,又紧紧牵住了张叁的手。张叁也不知他是怎么飞快地自己把自己给哄好了,反正那就高兴地牵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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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没过多久便下到了原来的土堡地面上。几个月前,众人便是在这里烤蝲蝲蛄,坐在一起闲聊。

  现在这里的砖石都坍塌得东倒西歪,地面也有不少凹陷,时不时还有落石堆积,挡住了前路。

  两人在石堆中攀爬,李肆瞧见月色下几根折断的木架,突然紧张地问:“孙将军的马呢!”

  张叁再糟践东西也不敢糟践这匹千里神驹:“放心,一会子便见到了,我正想来带它回城去。”

  两人出了土堡,又攀爬过被枭军砸得乱七八糟的七星阵,终于抵达了河边。

  河对岸的下游便是此时的枭营,只剩了几百名兵士,营寨远瞧着稀疏寥落,一支孤零零的帅旗没精打采地挂在月色下。

  枭军有人守夜,但只守在下游、临近上山官道的那一条新搭的木桥旁,死死盯着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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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双方距离很远,夜色里十分安全。张叁便随手将刀一扔,脱了鞋袜,踩进水里。

  夏夜沁凉的河水一下子吻上脚踝,舒服得他浑身一个哆嗦,心里那股子烧灼了许久的邪火终于压了下去。

  身后传来轻巧的踏水声,李肆也卸下兵器,脱掉鞋袜入了水。他往前走了几步,飞快地全身没入水里。许久没有下河洗澡,十分开心,脑袋一埋,游龙摆尾,眨眼间滑出去老远。

  张叁追了几步,自己也半身没入水里,低喝道:“莫游远了。”

  这小东西咋又会飞又会游的!平地,山间,冰上,水下,就没有他滑不动的地方!

  李肆乖乖地又游了回来,冒出脑袋,使劲甩了甩头,本就松垮的发髻便散落下来,黑长的头发披了一肩,连眼睫上都挂着细密的水珠,更加似一只勾人心魄的小水鬼。

  张叁只看了他一眼,便被勾得邪火重燃,暗骂了一声,往下一埋也躲进了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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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肆垂着眼睛认认真真地搓了头发,又将单薄的上衣脱下,身上的泥垢也仔细搓洗了一通,衣衫也揉洗了一遍。把自己打理干净了,他抬头张望,突然发现啸哥不见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枭军营寨的方向,确认十分安全,便低声唤道:“啸哥?”

  水面一片平静,月色斑斓如金色鱼鳞。

  许久都没人回应他。

  李肆有些急了,慌乱地游动了几下,又低唤道:“啸哥?”

  “啸哥!”

  “哗啦!”一声轻响,远远的河对岸边,冒出了半个身影——啸哥竟不知何时游到那么远去了!方才还让他“莫游远了”!

  啸哥在对岸朝他挥着手,打了个手势。李肆便挎上两人的佩刀,两对鞋袜都系在腰间,又将不能浸水的弓盒箭囊顶在头上,悄无声息地游过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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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岸边一瞧,啸哥将上衣也脱下来了,赤膊坐在一块石头上,披散着头发。不知为啥,脸红得惊人,呼吸也急促烫热。

  李肆以为他泡了冷水受了凉、发起烧来,伸手往他额头上一摸——果然有些微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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