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荐是有个流程的,并非谁说了祖宗八代,就立刻心急火燎,把人收为麾下了。
若是如此,就没有王巾那种穷要死的破落户,世家也没必要每一代都给自家子弟蓄气养名声,造名士了。
自述祖宗十八代,不过是敲门砖,祖宗够硬,只是更容易让被荐的人停下来,然后才能进行下面的对话:“我很敬佩你的祖宗,我的祖宗和你的祖宗曾经一起共过事,我们也是有交情的啊。”
然后两边开始客气,在这个当中也会有一些问答,对彼此增加一些了解。
宇文霁还真听出了点门道,这个祖宗,其实也能理解成“毕业院校”啊,自报祖宗就是出示毕业证加工作履历。
从这个角度看,在一个连私塾都没有的时代,报祖宗还真是一个最有效和快捷的方法了。
“家学渊源……”宇文霁对这个词有了理解,祖宗越有名,家族越长久,名士越多,代表这个家族积累越多,家族子弟能学到的也越多。至于接下来的步骤,听起来就跟面试一模一样了,宇文霁点了点头,“若是两边谈不拢呢?”
“就说‘我今日与您相见分外感动,咱们来日再见。’或是‘先生有大才,可惜,我这里却非先生的归处。’偶尔,还会为自荐者提供一份荐书,或给他一份名帖。又或者,如大王这样,有自己的用人规矩,那就说,‘先生大才,想来我那点小道,难不住先生。’”
“所以……孙家子要的,就是我与孙家子的这一段交流?”
“正是!”桶义态度缓和,顿时有点激动,“大王,他会来到丕州自荐,已是孙家低头了!”
吃小面包的吕墨襟顿时一怔,看向宇文霁,他见宇文霁面上依旧带笑,可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宇文霁威仪渐长,他那张脸一旦阴下来,能把胆小的吓尿裤子。在真吓尿了几个后,宇文霁尽量让自己脸上带笑,其实更吓人了。可桶义……他平时挺谨慎的,可他为人有些执拗,干什么事一上头,就彻底一往无前了。
什么叫“已是孙家低头”啊?难道景光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世家低头?他在意世家?
在心里叹了一声,吕墨襟继续默默吃他的小面包。
【作者有话要说】
墨墨:[狗头]
_(:з」∠)_前段日子来大姨妈了,存稿消耗了一些,所以最近没办法加更了[爆哭]
第86章 老父亲看儿婿
桶义还在说:“孙季谦在外连日自荐, 是要为您显名,若让外人知道,您还是愿意对世家软一软, 遵守礼仪的。臣已找人与他谈过,孙季谦为人沉稳有节,他道, 会在自荐后, 去招贤馆参考。”
宇文霁:“……”
桶义见宇文霁不语,继续再接再厉:“大王,丕州缺人手。”
女官陆续加入,而且,这些敢站出来的女官, 在度过最初的适应期后,能力一个比一个强。毕竟她们即便不是当家主母, 也是管着一摊子事务的。
她们缓解了中上层官员的压力, 可整体官员确实还是不够, 因为女官目前不可能放进最基层, 就是督亭司的亭长(小旗), 这要等女性的督亭卫大量毕业才能考虑, 得两年后了。
且目前女性的督亭卫引出来了一个宇文霁根本没想碰触的——家族和小家庭利益的平衡。
宇文霁只让牺牲与残疾的督亭卫子女本人进入学校, 让本人来的就不提了。被顶替的, 主要是女子。
各个家族的处理方式也是不同的, 有的女子本身自愿,她也不想跑来学什么督亭卫整天打打杀杀,她就想嫁一个合意的丈夫,这个名额让她得到了一个远超想象的良人,她很满意。但也有不愿意的, 这种多数是被强迫嫁人了,其次是打残,喂药,最下作的手段是直接杀了。
他们的家人,甚至残废的前督亭卫父亲们以及母亲们,反应也是不同的,有为了保护女儿同样被害的,却也有亲手杀害了自己不愿让出名额的女儿。
这是用他们的伤残换来的名额,这些死丫头竟然要霸着,实在是不孝。
前去查案的督亭卫中,也出现了包庇的情况。因为他们有些人认为家族的做法是正确的。女孩子学什么督亭卫?她们自己,甚至家族女子的名声都坏掉了。乱世女子要泼辣,但不能是“泼妇”。
即便真在督亭卫当了官,以后也是要嫁人的。入赘?赘婿能有好东西吗?女人生了孩子,哄一哄还是向着男人的,早晚是别家的。
还真有人向宇文霁提议,该为可由女子族兄,或丈夫替代。因为现在这样弄,有些家族即便不杀,也不让她们去上学,宁愿让她们领点财物就算了。男人当官了是自家人,女人若真当了官,你全族就一个女人能出头,家里男人的脸面还要吗?将来你出嫁,好好的荣华富贵都送给旁人去吗?
归根到底,是防止家族资源外流。
可既然有女子平平安安到了督亭司的学校,说明有些家族没这么偏执,或是家里长辈父母争过了族中长辈。
中上层其实已经很好地接受了,家族和家庭利益的调和,看谁随女子赴任护卫就知道了——这也算是一种让利。
底层的问题更混乱,也更野蛮。
宇文霁能做的,就只是把稳,一切按律惩处,欠债还钱,杀人偿命,你的族规、家法,在我小平王的法度面前,都是狗屁。
然后,一切交给时间。看宇文霁能活多久,能掌握权力多久,在他掌握权力这段时间里,又能孕育出什么来了。
“大王!疾勒人蠢蠢欲动!”桶义再次上前一步。
宇文霁下意识看了一眼吕墨襟,他俩的五年之期将近,本来以为丕州即便不是兵强马壮,也是粮草充足,谁想到天降了近四十万疾勒人?
疾勒刚来的时候是挺高兴,可来得久了,无论上中下的阶层里,都有不满者。
丕州禁人祭、禁虐杀奴隶、禁买卖奴隶(先前已经买的,汉人奴隶必须卖给官府,胡人的不管,但也到此为止,禁止私自买卖)、禁止践踏农田、禁止到农田放牧狩猎。
尤其人祭,图穆阿吉做大单于期间,人祭横行,这些疾勒贵族赠送给宇文霁的礼物,就有用少女头盖骨做的酒杯,以及其他多种人骨制品。他们认为这些祭品的骨头,是与神接近的纯净之物。
生活方式的改变,也让疾勒人很难受。
很多疾勒男人,是不干家务(包括放羊牧马)的,他们负责搭帐篷、打架、杀狼。家务都是妻子、女儿和奴隶在干。没架可打的时候,男人就在帐篷里带孩子,或去其他人那儿串门喝酒。
可现在从游牧变农耕了,家里还有奴隶的,自然照旧。可家里没奴隶,或奴隶是汉人,被官府买走的,就必须自己下地干活了。
他们被分配的田地如果撂荒了,是要被官府收回,且要受罚的。
继续不干,全让老婆女儿干?
老婆看上隔壁能干的汉人,直接卷包袱走了。
有疾勒人状告其妻通.奸,妻道:“非通.奸,我改嫁!我住他(新丈夫)家里!”
疾勒只贵族有婚嫁的仪式,女子长期住谁的帐篷,就是谁的妻,也有短期换着住的,或者就住娘家,让男的走婚的。
也有疾勒人看上了汉人的年轻男女,男抢女占多数,也有女抢男(一般是父亲和兄弟代劳)。
除了这些,还有日常生活习惯,疾勒人游牧,没有茅厕一说。讲究点的挖个坑,不讲究的直接在外边一蹲。擦洗的话,现在多数汉人都用草纸了,因为这玩意儿是真的很便宜,可疾勒人甚至疾勒贵族的习惯都是抓一把土……土比草纸还便宜,俯拾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