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凉很想回到车上去,可最初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还要脸,后来是他吓得脚软了,随着宇文霁的靠近,宇文凉身子不断向后贴,以至于整个人都贴在了椅背上。
宇文霁看着他,心知再靠近,这家伙就要摔到地上去了吧,便站在原地问他:“皇帝已带人逃出岐阳,你收到信了吗?”
“收、收到了。”
“接到人了吗?”
“还……未曾。”
宇文霁点了点头,道:“岐阳和鲁州,我都接手了。”
“好、好好。”
宇文霁对这个跟熊爹的名读音相同的家伙,没有任何好感,起名之间都要差族谱的,过世的长辈起个发音相同的也就罢了,还在世的这么起名,根本就是没把熊爹看在眼里。
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宇文霁转身便走。宇文凉看着宇文霁庞大的背影,神色变幻莫测。他身后有一员将领,闷不吭声把弓拉开了。
“嗖——”“啪!”
宇文霁耳听风声,头都没回,回手拍了一下,如打苍蝇一样,把箭拍飞了,他脚步未停,甚至步履节奏都未曾变化。在他前方的士卒,本也是精兵,但面对宇文霁都不是鸡崽子面对雄鹰,而是面对老虎,有种一巴掌自己就要变肉泥的压迫感。
这支箭没有成为进攻的讯号,被宇文霁拍飞后,它弹在了一名士卒的身上,那士卒吓得大叫一声,直接扔了手中枪,双手捂头,蹲在了地上。
其他士卒听见他那一声大叫,也纷纷大叫,有的也原地蹲下,有的转身就跑,竟然发生了一起小规模的炸营。
宇文霁上了车,刘咸和刘饱看着这群人,其实很有点驾车碾上去的冲动,但大王的命令是回去,自然只能懒洋洋地驾车转向。
宇文凉坐在那,气得浑身发抖,陶怡与方品都根本都没下车,但两人从缝隙中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俩很明白为何宇文凉的军队如此——没打过硬仗。
说好听是宇文凉会看时机,说难听他就如兀鹫一般,只会盯着将死之物,踩在不会反抗的尸首上耀武扬威。
蒲王卫队的战斗力也曾经极强,但那是现在的皇帝宇文鲜还是蒲王的时候了。他杀了赵家小皇帝夺位,把自己的卫队全部带走,这些年在岐阳跟着他一块儿糟蹋人。如今守城的主力,也是这支原卫队,此时他们应该也不剩多少了。
宇文霁与自己的卫队会合,卫队又离开了蒲王军,蒲王再如何生气,终究是没敢正经发令,对宇文霁动手。
宇文霁却也是回营才知道,宇文鲜还是把岐阳给点了。
“火烧得不大,已经扑灭。但不是我灭的。”
宇文霁握了握拳头,就该把宇文鲜塞石头塞个半死,然后点了。
吕墨襟最早占下了南门,却没第一时间下令灭火,因为城中还藏匿着身份各异的歹人,游侠盗匪、没跟着离开的禁军、破败世家的家丁,以及趁乱进城的托博人等等。少则三五人,多则上百人,藏匿在岐阳的街巷中,意图袭击平王军。因此贸然铺开军队,对丕州军十分不利。
袭击原因自然也是五花八门,吕墨襟懒得挨个去问,一切袭击者杀无赦。
丕州军逐步推进,将窝棚与破败建筑物都一块儿彻底推倒,同时架起大锅,开始熬小米粥。老实的百姓就算惧怕,也被粥引诱了出来。剩下的意图不明者,全部杀掉,投降?投降的挂旗杆子上。
吕墨襟:“行盗匪之事,见势不妙跪地乞降便可坐享平安?置顺民百姓于何地?吾刀甚直,以其报怨,甚好。”
这话传出去,喝着粥的老百姓挺高兴的,甚至有些人得意了起来。因为这代表着,他们在丕州军眼里,可是高了那些盗匪一等呢。那些是只能掉脑袋、吊旗杆的,他们能喝粥,能活命。
杀气凛然的话,反而安了民心。
虽然让宇文鲜别烧宗庙,是吕墨襟提议的,可即便宗庙真烧了,他也没太大的急迫感。真正意义上,彻底占领岐阳,才是他们的第一要务。
然后皇宫的火就被其他人灭了。
岐阳城内剩余的火光,就只有丕州大军燃起的火把、灶火与篝火。
带人灭火的,却也是宇文霁的熟人——赵驹。
宇文霁一边听,一边朝嘴里倒着羊肉泡饼,匆匆听罢,便又登上了战车,重新点了一万骑兵,将托博人的大营推平了,又在周围扫了一圈。
虽黑灯瞎火,可达耶奇狡猾,宇文霁担心这家伙只是重伤,他要是缓过来,在宇文霁立足未稳的时候,给岐阳一下子,那可是够宇文霁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趾:[愤怒]亲自砍人
墨墨:[撒花]命人砍人
第102章 差一点
宇文霁的平推一路顺利, 托博人大营其实已经让他们自己人先踏平了。托博人劫掠的财富、粮食和青壮奴隶,大部分都还在。
宇文霁追到天蒙蒙亮,停下来吃饭休息, 回过头又大概绕了绕。过午的时候,大军回城。
此时已有宅子给他住了,宇文霁便在临时的宅邸里先见了赵驹。
赵驹进来时, 若非吕墨襟事先提过, 宇文霁必定以为是恰好同名同姓的人。当年的赵驹,是个衣着华服的俊美大叔,现在的赵驹看着比乐箭老爷子还苍老,身着俭朴的灰黑色衣袍,头上的冠在刚进来的时候明明正过了, 行礼之后却又歪了,当年看着还乌黑的头, 如今却如他扎了一头枯黄的杂草。
赵驹见到宇文霁也是被例行一吓, 虽然当年看这孩子就知道他将来会是个“大人物”, 可谁知道能大成这样, 他身上还飘荡着浓郁的“死亡气息”。赵驹在心里叹了一声, 上前行礼。
“见过大王。”他的嗓子也哑得厉害, 一拜之后, 却又跪下, 道, “见过主公。”
“不敢,赵大人快坐吧。”宇文霁赶紧将赵驹扶(提)了起来。
若收下赵驹,涉及的不只是世家或考试的问题,还有官位的问题,赵驹在岐阳朝廷是什么官宇文霁不知道, 但他到了宇文霁麾下,至少也得给个类似的吧?
这就会彻底打乱宇文霁自己的官员体系。
且别看赵驹现在凄凄惨惨,待缓过来了,八成还是当年那位在宴席上龙吟的红叶居士。三国时,献帝与众臣刚被救出来的时候,也是对曹丞相感恩戴德,但时间久了还不是出了衣带诏的事?
赵驹被按着坐下,惊讶地看了宇文霁一眼,宇文霁的一脸淡漠,让他明白对方是真的不准备接受他的投效。可赵驹也没纠结此事,只是心里为如今逆转的地位,以及他自身的败落自嘲了两句,继而开始讲起了岐阳的情况。
宇文鲜带走了宗庙的牌位,但没敢烧宗庙。他点燃,是后宫。他将大量宫人驱赶入各处宫室,直接把门一锁,就点了火。
他将带不走的粮食都泼了粪水,将同样带不走的布匹、珍宝也都给点了。
率领禁军(早已被他用卫队大换血),又点燃了多处官署与世家私宅,多有官员和世家不想离开,可被火焰驱赶,却由不得他们。赵驹着重形容了一番官员和世家在火焰中,扶老携幼,被驱赶着无奈离家的悲惨场景。
他看了一眼宇文霁,宇文霁只是翻了个白眼。
赵驹:“……”
接下来赵驹的话语就没那么多形容词了,十分简单直接。
宇文鲜前脚离开,赵驹与部分幸存的官员就立刻率领家丁进宫灭火,可还是有大量宫人已被活活呛死、烧死。珍宝与财物也没能救出多少,被粪水污染的粮食……看情况更像是宇文鲜早就开始这么干了,简言之就是已经彻底污秽,别说人,就是牲畜也不能喂了。甚至这些坏粮食最好尽快清理,否则会养出瘟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