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这地方养出来的宇文家子弟,全都是混账。
——他家里那群小小年纪就被当了牛马的宇文家子女,至少表面上都算正常,没什么夸张的秉性。结论:世家真坏!
宇文霁想起来他第一个崔家的老师崔小熊了,那教的是什么玩意儿?他那群伴读……悔不该年纪小,下不去杀人的手,都不是好东西。后来的方品虽然正常,但他很可能只是吸取了前人教训罢了。
若其他宇文家的子嗣,自小都是在这种伙伴的陪同下,受到类似的“帝王”教育,不成变态才怪了。宇文霁握拳,世家一点都不能沾,回来要把这件事给小家伙们讲一讲。宇文家有此下场,世家居功至伟。
宇文霁回到他现在住的地方,就得面对两件事,第一,世家,就他刚才念叨的。第二,宫人。
不只要处理目前依旧留存在世家的个人,还有世家的财产问题。
“登记造册,没人的世家便将他们的宅院都推平了,全部收归国有。有人的宅院和田庄,跟他们讲好了丕州的税收制度,日后按律缴税。”
城市里的老宅暂时算世家的私产,可城外的田宅,一定要弄回来!宇文霁也贪,贪土地。
吕墨襟应了,这和他想的差不多,但有些决策,必须宇文霁发话才能动手,这是权威的问题。
“宫人愿意出宫的——”宇文霁又道。
“不行。”吕墨襟赶紧抬手,制止宇文霁,“若这样问,他们当面一定答应,但转过头怕是就得寻死。”
“啊?”宇文霁怔了怔,可略一思索后,明白了情况。
平王军与宫人,刚建立起了脆弱的信任。这些宫人们,在宫中当了几个月的“储备粮”。对现在的他们来说,让他们出宫,等同于送他们去给人吃。
在全城清理期间,平王军找到了几处禁军的食堂,进去看的丕州士兵有人被活生生吓死了。宇文霁没再让其他人进去,从外头堆起柴火,让人点火烧,火势小了就继续堆柴浇油,再烧。最后剩下一堆焦土后,原地挖坑掩埋,这些地方已经标记好,日后不会再建房修屋,而是会移栽树木过来。
——不算世家,在宫外,岐阳活下来的平民,见不到孩子、老人,极少数存活的女子都是女扮男装。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有跟着宇文鲜离开的禁军,让宇文霁都给杀了,因为他们除了受伤等特殊情况外,身体健康到令人发指。他们不仅仅是吃饱,还吃得很好,很足。
前天,被统一管理,安排在帐篷里居住的百姓,还发生了大规模的夜惊。起因是有个百姓突然在梦中尖叫:“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所有听到的百姓全都跳起来了,一边尖叫一边疯狂地攻击周围。
因为声音太大,他们还引起了其他营地百姓的夜惊,甚至开始进攻防守的平王军士兵,士兵只能反抗。
最后死了三百多人……
明明得救了,明明以后将有安稳生活了,却死成了一个笑话。
去收尸时,还有人在角落里抱着一具尸体大啃,就让士兵一块儿砍了。因为很难确定,那尸体到底是死于昨天的骚乱,还是吃人者杀害的。而且,平王军供给的食物不能说让他们吃得肚子溜圆,但绝不至于饿到需要吃人,这明摆着是吃人吃出习惯了,还是赶紧送他上路为好。
在掩埋尸体时,吕墨襟突发奇想,让百姓出城观看。在炼狱中活出来的百姓多是惧怕的,尤其怕把他们给骗出去杀了。
“要杀早杀了,何必这些日子养你们花了这么多粮食?”去吩咐的校尉冷笑。
其实百姓也没白吃,清理废墟残骸也是让他们动手的,因为这样能得到更多的粮食,百姓也算踊跃。
总算有胆子大的被说动,跟着去看了。他们一脸平静地出城,满脸是泪地回来。
“埋了!埋了!埋进土里了!还有庙!”有人回去后,张牙舞爪地与其他人宣扬,同样是状若疯癫。
越来越多的百姓,自发前去观看。这一路上都有士兵警戒,还真抓到了十几个意图“狩猎”其他百姓的。
没被吃,被完完整整地埋掉了,虽然没有墓碑,但已经够了。
虽然这件事还没完结,但岐阳百姓的精神状况,能明显看出好了许多。从随时担心被吃掉的猎物,变成了遵守规则就能活下去的人。
相比城外,宫人的情况更复杂一些,宇文霁要放他们出宫,当然是会提前安排好,不会把宫人直接和百姓塞一块儿,可确实危险。
“让女督亭按照她们新学员标准,减至三成后,训练宫人。”
“嗯。”吕墨襟看着宇文霁,一边应,一边对宇文霁笑,“景光,你总是温柔得很。”
“嗯?温柔?”
“换了旁人,大概是直接将女子分给有功士卒。且这种分人的做法,还会被称颂为仁厚。”
——没有自己收为后宫,让人都活着,还帮她们成家了,还不够仁厚?
“……”
“所以,有人日后劝你将女子分给士卒,你不要生气。他们也是出自好意的。”
“嗯。”宇文霁眉毛动了动,叹着气点了头。
又过了几日,城内彻底安稳下来,宇文霁带着能用的五辆战车,点了八千骑兵,开始清扫更远的地方。
宇文霁离开丕州时,就已特意点将,把王快和他那群兄弟都带上了——他们都是岐阳本地人,作为曾经的市井无赖混混,对地方上比一般人更熟悉。
所以,这回宇文霁让他坐自己战车后边了。
王快缩在宇文霁的阴影里,动作十分规矩,言语十分有用。
宇文霁按照他所说的大庄子,一处接一处扫下去。虽然他们已经近十年没回来了,可多数路线还记得清楚明白,还知道一些只有本地人才了解的捷径。
有些地方的托博人,竟真的没跑,远远见宇文霁到来,直接说要归附。
宇文霁:“杀!”
他们跑到草原,走正规渠道表示要内附,然后规规矩矩一切听从平王的指使,确实可能让他们内附了。但他们从外边杀过来,刀上的血还没干,身上的金银首饰明显是汉家风格,被蹂躏的汉人女性还在他们的帐篷里,汉人青壮奴隶让他们关在牲口棚里,住着汉人的宅院,牛羊践踏着土地,这时来说归附?
宇文霁很仁善,但他又不是常常都仁善的。
跟宇文霁同车的王快表示:悔不该没多带几条裤子。
王快觉得自己的胆量也不小啊,目前为止他是唯一一个打劫了小大王还活着的人了吧?但明明是作为小平王的自己人,同车而行的王快,却已多次被吓尿了裤子。
还好,车上血腥味重,小大王闻不到……吧?
宇文霁“打扫”害虫,吕墨襟“整理”房间。两人互相辅助,在熊爹押着大量物资赶到时,总算岐阳像点样子了。
吕墨襟本以为回来的宇文霁心情会很压抑,结果宇文霁却是心情愉悦,甚至在见到他后,便道:“墨墨……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过段日子,我带你去。”
“?”本身宇文霁说给他找了个惊喜这件事,对吕墨襟来说,就已经是一件万分意外的惊喜了。岐阳城内已经足够荒废了,外边世界的模样,吕墨襟不畏惧,但他也不想知道。在外面恐怖世界的情况下,宇文霁竟然还会想到他,给他找惊喜?
吕墨襟心情有些异样的雀跃,明明四周围没人,他也压低嗓音问宇文霁:“不告诉老大王吗?”
“以后他会知道,但先不告诉他。”熊爹的脾气,告诉他,他就要把好地方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