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宇文鲜也在后续逃亡的过程中与近卫彻底失散了,他的马也伤了蹄子,因此宇文鲜只能一个人在野外跋涉,然后, 他掉进了野人的陷阱。
这群野人直接将宇文鲜带回了营地,开始活吃。
三天后,当追击宇文鲜的人手找到他的时候,他竟然还活着,但胳膊腿都已经被剁了下来。身上腹部和肋部也被割下了许多肉条,满嘴的牙齿被敲掉了,嘴里塞满了麦麸。宇文鲜长期生活奢靡,也是将自己养得肥壮无比。野人大概一顿吃不完,所以留着了?
后来还有些更详细的传闻,说野人留着他,不是想多吃,是留种。毕竟宇文鲜也是很高大的,在野人看来,他的种不错。但是被剁成那样了,怎么可能会有感觉,所以,野人应该是用了一些非常手段。
若是真的,宇文霁只觉得宇文鲜活该,他死得比这惨十倍都还不足。
但与此同时,他脑子里却又冒出了弹幕,“这么好?死得死都这么爽?”没办法,他在看某些重口探案节目时,总有些脑子不正常的家伙。现在他连案情都忘了,就那些人的奇葩发言,偶尔会无法控制地蹦出来。
蒲王确实杀了宇文鲜和他的太子大哥,紧接着他还想杀掉自己安排去杀人的将领,也就是这个崔霸。可他偏偏又不正大光明杀,而是再次来了个“摔杯为号”,将刀斧手藏匿在自己的大帐中,引崔霸进帐中喝酒,继而杀他。
崔霸提前察觉蒲王意图翻脸,直接在外头便一刀将蒲王砍翻,又砍下他的头颅,举着这个脑袋说服众将。想走的,崔霸也没有阻拦。
在蒲王军中素有威望的两位军师陶怡和方品也站了出来,表示愿意遵崔霸为主。
反叛出去的那一部分,也不是因为要为蒲王报仇,而是其不甘自己在崔霸之下,他自己要当老大,可他威望远低于崔霸,发现难以夺权后,就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宇文霁握着吕墨襟的手,摇头叹息:“天气越来越热了,万物复苏的时节了,也是天下大乱的时候了。”
蒲王哪怕杀了宇文鲜,扶持自己大哥,挟天子以令诸侯,再找机会让大哥禅让呢?皇太子继承帝位,是合乎法统礼制的,还能有一点点正当性的残渣延续下来。他却两人一块儿杀了,他在杀他们的同时,就已经断绝了自己的命。
吕墨襟拍了拍宇文霁的手:“不一定乱。”
“为何?”
“因为,其他人都在等你的反应。”
“等我?”
“看就知道了。”
占据了靖安州的崔霸,没有称帝,也没有称王,他依旧自称将军。
现在中原大地上,还剩两支宇文家的势力,宇文霁和宇文德。宇文德早就称帝了。宇文霁没称帝,却不知不觉走上北方第一势力的位置,他即将占据五州一城:丕州、栖州、遂州、淘州、潘州,和岐阳。拥兵六十万,其中多数为骑兵,粮食、人口充足。
且要不了多久,他还能占据鲁州与屏州(鲁州与遂州中间,被山脉与鲁州阻断,跟遂州接壤的部分较大)遂、鲁和屏,历来都是专出精兵之地。
都到这个阶段了,谁不知道换代乃是注定?只是不确定是否改朝罢了。
宇文霁甚至比宇文厚、宇文鲜这两兄弟占据岐阳的时候,更有资格称帝。
所有人也都在等待着他称帝,然后,决定是否与他接触,再通过接触的结果,改变对待宇文霁的态度——他偏居丕州还能无视,现在必须正视他了。
“我不称帝。”宇文霁摆手,“占据半壁江山还让人打回老家的例子,在史书中多如牛毛。一统天下方有资格称帝。”
吕墨襟听他说“一统天下方有资格称帝”时,只觉得胸中热血沸腾,凑上去便亲了宇文霁一口:“景光威武。”
“不是,我……我是真的没想过称帝。”
“我知,但你也是真的威武。”吕墨襟抬起手,轻轻摸着宇文霁的下巴,又去摸他的脖颈,喉结。宇文霁被他摸得发痒又发热,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他的喉结在吕墨襟的手指下面轻轻起伏。
吕墨襟便又凑过去,轻轻舔了一下:傻大趾,你总归是要称帝的。
宇文霁整个人都僵(硬)了。
吕墨襟便看着他笑,在他的笑声中,宇文霁“恶狠狠”将人拽了过来,拉进怀里,揉进心头。可动作看似粗鲁,实则温柔得很,吕墨襟也顺着他的力道,安静地将头伏在宇文霁的胸口,他闭着眼睛,聆听宇文霁心脏跳动的声音。
——速度比常人慢,但不知道是不是吕墨襟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声音也比旁人有力。
“景光,你若称帝还是有些好处的。崔霸杀了宇文凉后,将其所为公示天下……”
换个人,宇文霁早不耐烦走了。可这是被他自己抱进怀里的墨墨,且墨墨的声音温柔清澈,如冰雪融水带着缱绻春意,流过耳边。
所以,宇文霁老实听着。
大意:崔霸为了表示自己杀主的正当性,把宇文凉杀父杀兄的事情大肆吹捧,这让宇文凉这一系本身,其实就失去了继承大统的正当性。何况崔霸还将靖安州庞城里宇文家的男丁都杀了,这一支就完了。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岐阳的皇帝更替,外头也有宗室造反,现在你杀我、我杀你,宗室其实没剩下多少了。
宇文德虽先一步称帝,可岐阳朝廷一直就不承认,且他自行称帝在法统上就是差。
而宇文霁有岐阳,虽然宇文鲜临走表示了迁都,还带走了大半的朝廷大臣,目前这些大臣都在崔霸手里。可迁都是需要流程的,最简单的,皇帝本人得到新都吧?皇帝人还没到,那庞城到底是不是新都,还得打个问号。
多数人的心里,首都依旧是岐阳。这个首都,确确实实是宇文鲜交在宇文霁手里的,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皇统交接呢?
宇文霁如果选择登基,那还真算是宇文家近几代皇帝里,污点最少、法理上最正当的皇帝了。至于他放杂胡入关的事情,百姓之外的,都知道这是抹黑。
“正统”这个东西,别说还真的是很有吸引力的。
有宇文霁这个强力军阀震着,他还真有可能让局势就此降温,最好的情况,各路反叛者逐一称臣,大景重归太平。
“景光,以现今的局势,你一旦选择继位,就能稳定如今摇摇欲坠的大景局势,能获得诸多刺史的支持。”
宇文霁是真的心动了的,他希望这个破烂的世界重归太平,但他还是摇了摇头:“可一旦我打出了‘正统’的旗号,那我就得遵守‘正统’的一切,对吗?”
“对。首先,你要把那一半的朝廷接回来——”
“别别别。”宇文霁赶紧打断吕墨襟。
宇文霁这心有余悸的模样,惹得吕墨襟又笑了,他在宇文霁怀里浑身乱颤,更是乱蹭。
宇文霁一脸无奈地凑过去,“狠狠”在吕墨襟脸颊上嘬了一口:“你要我的命啊。”方才是无意的,现在很显然就是故意的,真是狡猾的古人!
吕墨襟双手抱住了宇文霁的肩膀,依旧在他怀里“要命”地笑着——即便有着万般好处,可只要事关自己地盘,他就拒绝一切旧景朝的人和制度,还说不想当皇帝?分明是只有君临天下一条活路。他跟旧朝、旧世家,这是死活之局。
旧朝廷收回来,就要让他们重新运行,这群官员运行的自然还是原来那一套。他们在最艰难的时候,捍卫着旧制度,保住了无数人命,他们是值得尊敬的人,可同时他们也是让宇文霁厌恶的人,因为宇文霁是新制度的开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