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有人开始主动联系石允,表示愿意上供,使者们,就是带着“贡品”去的。贡品也无外乎是那些——粮食、年轻美丽的女子,璀璨的黄金。
须发皆白的石允,依旧体格健硕,精力旺盛,每夜还要女子服侍,偶尔还会找些鲜嫩的少年人玩一玩新奇的。
他看着下面的使者们,他已经不会因为一些人的满脸谄媚而欣喜了,也不会因为另外一些人的怒目圆睁而愤怒。无论他们态度如何,反正都是来送贡品的。
“若宇文大趾也是尔等这般就好了。”石允想着,也说了出来,“若汉人都是尔等这般就好了,那孤……如今就是坐在岐阳了。”
石允的意思,不是当皇帝,他也从来没想过要当汉人的皇帝。
石允小时候,过的是汉人的生活。他的父母是主家的胡奴,可也只是牙人单方面说他们是胡奴,这两人其实怎么看都是汉人,主家买下也只是图便宜。因为两人没有半点胡人技能,不会侍弄牲畜,不会唱歌跳舞,甚至两人只会说汉话。
他们大概已经在中原活了几代,彻底汉化了。这样的杂胡奴婢到了主家手里,也只是做寻常的农活。
石允就是被他的母亲生在地里的。
可虽然怎么看都和汉人一样,地主对待他们比对待汉人佃农苛刻得多,其他汉人也会欺辱他一家。他很小的时候,父母双亡,主家嫌弃养一个小孩子很麻烦,就将他卖给了路过的客商。
如果人生彻底是这样的话,那石允简直就是“洗白反派流”小说的男主,是一个事出有因的被迫的坏人,如果有一个人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拯救了他,两人之间就会展开一段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
然而,那位买到他的客商,就是一个和善的好人,当初会买下他,也是知道这样的小孩子,若落在别人手里,没有活路。
商人对石允很好,甚至教导了石允读书习字,后来又让他加入商队,石允就是跟随着他骑马射猎、读书习字。连“石允”这个名字,也是商人给他取的。
可后来他们遇到了叛乱的杂胡,石允便高喊“我不是汉人,我是疾勒人!”
带队的杂胡首领可能当时觉得有意思,没有杀掉石允,只是让他亲手杀掉当时商队里还活着的人,以证明他不是汉人。
石允杀得毫不犹豫,拎着恩人的人头,他加入了这支杂胡的队伍,一直到现在。
当年听说疾勒大单于要入关,他欣喜不已。然后没多久,就听说大单于让宇文大趾杀了,那时候的他还算年轻,顿时暴跳如雷,赌咒发誓要杀了宇文大趾,还带人砍了好些汉人的脑袋解气。
后来听说托博大单于打到岐阳了,他又高兴了,甚至已经调兵准备去投奔托博大单于了。他觉得这次托博大单于都已经入关了,应该没问题了。他也不在意对方到底是托博人,还是疾勒人,反正都是胡人就行了。
然后,宇文大趾又把托博大单于杀了。
那时候的石允还是很生气,可他已经不会暴怒了。他不明白,明明宇文大趾也有胡人的血统,为什么一个劲跟自己人作对?
汉人有什么好的?虚伪又懦弱,汉人的那些所谓世家,干的事情不就是和胡人差不多吗?不过胡人更直接,他们却要给自己挂上个风雅、高尚的名号。
石允就喜欢做杂胡,做一头狼,一头虎,撕碎猎物,在猎物的惨叫声中享受他们甘甜的鲜血与紧绷的嫩肉。
“宇文大趾不识时务,哪里能与大王相提并论?”有使者赔笑道。
石允笑了笑,这笑容在他白胡子的衬托下,竟还挺慈和的:“尔等觉得,孤称其为宇文大趾,乃是轻视?”石允摇摇头,“大趾,麒麟趾也。他该是我们胡人的英雄啊。尔等怎么配了?”
当年的托博人大军被宇文霁打崩后,有部分托博人逃入了中原,后来陆续归到了石允麾下。
石允很理解杂胡对“宇文大趾”这个名称的敬畏,汉人称呼“大趾”是嘲讽轻蔑,杂胡不是,杂胡是正经认为宇文霁是天神的大脚趾。所以石允对宇文霁的避战,他军队中八成士卒都是认同的,他们不想去和宇文霁对掐。
石允抬手随便点了两个人:“你们俩回去通知吧——贡品孤收下了。但是,孤甚爱打猎,三不五时地会带人去逛一逛,且孤不喜束缚手下儿郎。”
石允这话等于是什么承诺也没给啊。
可石允已经站起来要走了,使者们立刻出声阻止,可还没等他们说出完整的句子,四下里的士卒已经围了上来,将使者们扭住,不顾他们的惊愕和质问,直接将人拖拽了出去。
不一会儿,大厅里只剩下那两个被点名的幸运儿了。两人惊恐对视,正无措间,便听见了外头传来的凄厉惨叫。
未被选中的使者们,都被剥去了衣物,从衣冠楚楚的高门世家子,变成了一个接一个被屠宰的羔羊。
真的羔羊……
【作者有话要说】
大趾:[吃瓜]打完了要回家!
第160章 红豆雪媚娘
石允和他的下属们, 皆食人成性。
对他们来说,这些世家尤其美味,喜爱练剑骑马的, 肥瘦得宜,不爱运动的,则油润可口。且他们又爱干净, 沐浴熏香, 皮上自带一股风味。比芦柴棒一样干瘦的百姓,可是美味多了。
这俩幸运儿,被人带出去时,看见的便是同僚的惨状。
他们来的路上,也见过石允的下属吃人, 但当时至多只觉得厌恶。而这些同僚,与他俩的关系也说不上好, 毕竟他们来自不同的城市, 甚至还曾彼此敌对。可这些人的死亡, 没有带给他们任何的快慰, 或者半点幸灾乐祸, 他们只感觉到了深切的大恐怖。
两人都是强撑着各自回城的, 一个禀报完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重病难起了。另外一个禀报到一半便突然蹦起来哭哭笑笑蹦蹦跳跳, 一脸疯笑地跑出去了。病的, 两天就病死了。疯的活了三天,拿刀将自己捅死了。
而这些使者的牺牲,没有任何的价值。
因为石允的承诺,就是没有承诺。
梁州众人总算意识到了,与石允妥协是没用的, 下定了决心携手将其击溃。
但是……信任呢?
去年冬天,许多城镇可是都爆发了内讧,把自己人送去当贡品的,如今石允占的城就是城里人自己开的门啊。现在开春又送了一波的贡品,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派系斗争。
一城之人尚且如此,对其他城的人,他们能有多少信用?
便如那个黑暗笑话,和朋友遇到野兽了怎么办?打断朋友的腿。
都想着让旁人去喂野兽,野兽吃饱了肚子,就不会来吃他了。却没想到石允是一头不知餍足的野兽。
找方家人?这事儿不就是方家人带头做的吗?
若前往岐阳的方赦回来了,或许还能有几分威望,可是,被杀的就是方赦一派的啊。
使者在各个城市间来来去去,石允的人马杀来杀去,所有人都知道结盟迫在眉睫,每个人都点头同意,可一旦要将盟约化为行动,每个人又都拖拖拉拉起来。
眼看着入夏了,终于有人当了一回先锋,本意是他的人马在前,让其他人率兵跟上。然后毫不意外的,他被自己人卖了……
没人跟上,只有他自己孤军奋战,甚至他自己的人马见势不对也立刻跑了。
梁州如今的情况,梁州人自己都清楚,他们确实就是这样了。
结果最后又回到了给石允上供这条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