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边闹的几场,已经是大火点燃之前飞溅的火星。入冬之后,世家原本说好的放行彻底没有了影子,大批大批的降兵被赶进窝棚,甚至是赶到一个破烂的山沟沟里头,不给吃穿,就这么关着。
降兵这时候若还留有幻想,那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了。
不反抗就是死路一条,即便今年这个冬天侥幸活下来,等待着他们的也是明年继续被驱赶出去耕地。
天气越凉,人心越冷,点燃的火焰却也越火热。
江南世家还没积蓄起来抵抗宇文霁的力量,反而先把兵力用在镇压反抗者的身上了。但因为从去年开始就有零零落落的叛乱,以至于他们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这件事在愈演愈烈,依旧认为这是降兵太多带来的正常负面影响。
“接回来的时候,就该先埋(活埋)一批。”
“这些乱兵,打仗不成,祸害自家倒是拿手。”
若江北不动手,那世家很快就要迎来更大的乱子了。不过,吕墨襟在这个时候,动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趾:[撒花]我会做好后勤哒
墨墨:[好的]工作第一!
第166章 唐樊的无奈
江北悄悄派遣了数位使者前往江南, 与江南世家谈判——以江南之地,换岐阳之地,允江南世家迁居岐阳。
虽然迁到自己眼皮子底下有点膈应, 但迁过来就好管理多了。且宇文霁也知道,有些事情上该妥协,这些世家里, 听话的人他还是要用的。
所以这个交换条件, 吕墨襟一提,宇文霁就应了。这件事确实对他们有利。
日后渡江之战,硬生生地打,有一个桥头堡,总比彻底硬冲要方便也更安全得多。
江南人虽步卒差些, 但过江依旧不是一件小事,否则漫江也不会被称为天堑了。
宇文霁虽然已经有了自己的漫江水军, 但是目前水军还未完成彻底的整合。而江南却“只是”失去了漫江水军, 江南还是有其他水军的, 只是现在这些水军分散归属于各州, 各自为政, 除了水军外, 江南当然还有水贼(战时为兵, 闲时为匪)。
若真到了生死关头, 江南世家被逼迫得拧成了一股绳, 还是很够宇文霁吃一壶的。
宇文霁也是真的不善水战……
他真掉江里,就没有然后了。从发现自己下水就沉底后,宇文霁竟渐渐变得晕水了。如今,他一看见深点的池子他就害怕,怕万一他嘎了, 那就全完了。
熊爹、母亲和亲娘,一定会很伤心非常。
父母要是能撑过这个悲伤,他们和墨墨应该能稳定局势,可是他偷偷对墨墨说的布置就别想了,将来大概率是鱼奴那个二货登基,但这小子的胆子被吓破了,宇文霁的部分改革,都要夭折了。
还有,墨墨怎么办?他不是害惨了墨墨了?
宇文霁现在越发怕死了。因为他知道,他死了,会留下一个可怕的烂摊子,他死不起。
能增加胜率的事情,宇文霁一定积极配合。
而对江南世家来说,这个提议充满了诱惑力。
这不是换了一个住处这么简单,最实际的问题,将来官员都要经过科举,不提那些灰色手段,就以科举十分公平为前提,会试的考官可都是在京城的,他们的政治倾向、性格癖好,所属学派等等,自然是同在岐阳的才能知道得更清晰具体。考试的时候,除了那些有固定答案的题目外,其余的才能写出更符合考官喜好的答案来。
而且,其他学子是需要长途跋涉到岐阳参加会试的,将来的江南学子更是要一路渡江北上,路途越长,发生意外的可能就越大。就现在宇文霁的地盘,每次考试路上都要死人的。待考生到了岐阳,南北差异的巨大变化,水土不服的可能也越大。
一旦没考中,就要在长途跋涉回乡和在岐阳住上数年之间选择。
住岐阳,作为外地人必然花销甚巨。若返乡,万一次年开恩科怎么办?可能路上稍微耽搁些日子,恩科的旨意就下来了,还得转身回去。这种状态回到岐阳,考试时如何比得过以逸待劳的岐阳子弟?
(此时江南可还不是将来的鱼米之乡,产粮大户。在文事上,此时也还是北方超过南方的时代。)
若科举不公平,存在暗箱操作的可能,那还用多说吗?当然是在岐阳的优势更大。
族中必须有人当官,异地任官也无妨,总之必须有人去。否则,即便最初能扛住来自朝廷的压力,最多二十年,世家的势力还是会被严重打压。
宇文霁身体强健,怎么看都是还能活二三十年的样子。让他们换地,毫无疑问是宇文霁的底限。
“若我们不走,别人走了,那将来会发生什么,可就不好说了。”唐樊与族中的众人讲解其中利害。
“……”族老们皆闭口不言。
唐樊说的很清楚,一部分族老也是心动了,可是……家业太大了。
宗室被送过江的时候才有几百人,因为他们的家奴仆役都已经没有了,边缘的散碎族人也都“识时务”地脱离了。
而唐家只是“唐家人”,就有四千多。这不止包括如今高冠广袖的肉食者们,还有在各地商户中经商的商人,以及在田地中种田的农人,这些人从上到下都是依附宗族而生的。
若是再加上亲近的仆人,这人数要翻倍。
唐家是一棵根深叶茂的巨木。
人挪活,树挪死啊。
岐阳的土地自然不可能给他们如江南一样大的地盘,要搬过去的也只能是主支。而江南他们世代经营的土地,那就不只是腰斩,是要十不留一。
就说那些种地的唐家人,大多数都是不会带走的。先前他们虽然一样需要劳作,可占着最肥沃的土地,却几乎不交税,突然嘎嘣一下,地不是他们的了。这要他们怎么办?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过去的岐阳世家,其实人家都有祖地,是主家在岐阳,其余旁系都在祖地。说是旁系没有主家在岐阳风光,其实不见得。主家在岐阳,再风光,你也是臣,但旁系在祖地……就是土皇帝。
很多旁系也清楚,自己争不过主家。主家要走,他们高兴,毕竟这群人一走,那剩下来的权力就全落在他们手里了。
要跟着主家走,他们就不高兴了。在江南,家族财产颇丰,旁系分的少,那是相对主家分的少。若到了岐阳,家族都不是从鸡头变凤尾,是从鸡头变蚂蚱尾了,何况他们个人?家族那点财力都要支持家里的有才者,其他人怎么办?
享了一辈子福的大老爷,能接受自己变成破落户吗?
“听说小平王爱民,他难道会从百姓手中夺地?”有人道。
“要不然直接将地契分与唐家人?”又有人灵机一动,唐樊面露为难,因为这灵机一动的人,是他亲爹。
他亲爹把话说出来,他就知道亲爹怀的什么心思了。
地契暂时分给唐家人,给小平王说没地。等风波过去,再把唐家族人手里的地契房契拿回来,重新“认祖归宗”。
这种小手段,坐拥半壁江山的小平王是傻子吗?
唐樊叹气:“小平王派人谈判乃是怜惜百姓,他已是给咱们生路了啊。”他越研究小平王做的事,越发现这个人其实不难猜。他就是一个很能打,却又很心软的君主——他心狠手辣地杀人无数,只为了救更多的人。
唐樊若非出身唐家,早就去投奔小平王了。偏偏他就是有这一大家子,爹没法自己选,没办法。
唐樊的爹却不以为然,反而瞪了儿子一眼,唐樊装病回来,落了他的脸。
陆角虽被杀了,但陆家过江精兵的损失也没多大,如今反而胡吹陆角奋勇战死,小平王对其忠直勇猛甚为喜爱。都知道他们家是吹,谁不知道陆角嘴巴没把门地,连吕相都敢乱说,让小平王亲自捏死了。可他们就是能吹,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