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民族的传承故事中,都有汉人的身影,甚至很多民族起源都大同小异。一部分民族起源里是“一位高大的神祇来到人间和美丽的女神相爱”,另外一部分就更真实一些“我们就是某某将军的麾下,当年军队迷了路,就留在当地了”。
对于长城之外的探索,真的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很有一种当年玩战略游戏,一点点在战争迷雾中探索,开地图外带满地图捡资源、捡小兵的感觉。
而且,每次找到新东西,宇文霁都觉得情绪价值太丰富了——我祖宗真强!
怪不得“达则自古以来”呢。
宇文霁还抽空看了看当地百姓的生活情况,这里胡汉杂居,百姓都喜着红绿,衣饰上也融合两族的审美。宇文霁在当地买了很多好看的首饰,打包好几箱准备北伐结束带回去。没必要现在挤占军队的运输力。
宇文霁最关注的,还是已附杂胡的生活方式,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即便依旧号称游牧的部落,其实也已经是半定居了。只在春夏放牧牛羊,秋冬不再需要赶草场,而是将牛羊赶进牲口棚,在充足的牧草和厚实的墙壁的庇护下,度过寒冬。
而且当地官员介绍,这种生活方式,其实已经向全草原扩散了。未附的,包括现在陆续内迁的杂胡,都开始这么过日子了。
这已经打破了草原的平衡,因为过去很多大部落之所以强大,就是因为他们占据了“冬季牧场”。草原是广大的,但是能够让牛羊安全过冬的区域,却又是狭小珍稀的。只有本部落、盟友,或上交了足够保护费的附庸,才能进入。
可现在,一座座城市开拓了更多更安全,也更便宜的过冬地。
随着中小部落的流失,上层的动摇也是必定的。
过去的三大部,鞑科人已经彻底西迁,彻底不见踪影了。托博和疾勒其部族内部都发生了大规模的分裂,一部分人也与鞑科人一样西迁,一部分跑去西域。留在草原的疾勒人一门心思想内附,无奈中原现在中原都只让他们“已附”,不再内附了。托博人虽然还有称霸草原之心,却也越来越力不从心。
先前跑来降的,大多是疾勒人。他们现在也后悔了,还不如已附呢,过去就想着拖延等好机会,结果等来了个内迁。
杂胡的定居,也缓解了草场的压力。
历来草原杂胡发展起来后,就会东进。这其实也有一部分生活所迫的关系,牛羊马匹多了,草场不够吃了。一部分草地甚至直接吃成了戈壁,那这时候要么内部打架,要么东进,基本上都选东进。
现在,草原上定居吃牧草,还有人种牧草。且宇文霁划分了一些区域,禁伐。
华夏人一向很明白竭泽而渔的道理,且汉人也意识到了水土保持。都明白林木砍多了,水源就会流失。他们不清楚道理,但知道这是祖辈传下来的经验,并且用五行、风水的学说解释。
杂胡也有一些很淳朴的宗教观念,同样知道要保持水源地的纯净,敬畏自然。
别管什么学说,反正知道就行,自然科学这一块,后人请加油。
所以,草原的自然环境还是挺好的,就是比较晒,暴晒。连宇文霁这皮糙肉厚的,都要用头巾把脸裹上,否则要不了多久就晒得脸疼。
这段时间里,他也陆续见了一些已附的杂胡首领——朝廷不再封爵,但都封了一些将军之类的杂官,虽然正经管事的还是当地的朝廷官员,可他们在当地的威望短时间内无法消除,而且,这一次还需要他们协助,所以宇文霁还是要给于一定的重视的。
连续办了几场宴席,宇文霁木着脸,不喝酒,只吃肉。
虽然杂胡都有喝酒才是真豪爽的潜规则,但大皇帝陛下不喝酒的名声,也是天下皆知的。而且大皇帝是特例,显然没有任何人敢有异议。
宴会也不见冷场,他们都很清楚,宇文霁能坐在这儿已经是示好,是给他们面子了。所以杂胡们还挺高兴,该唱歌的唱歌,该跳舞的跳舞。
宇文霁看着那些跳着舞转圈圈的大汉,也是慢半拍才意识到……这个,不会就是胡旋舞的前身吧?
他倒是也过上了让杂胡首领唱歌跳舞的腐败日子了。
二十天后,宇文霁出发时,内迁的杂胡基本也都入关了,他们之后被迁到哪儿去了?
江南。
江南世家又有复燃之势。
江南世家虽然被宇文霁进行了强迫迁居,又在平定江南过程中杀了一群,但他终究不可能鸡犬不留,根子还在。如今风和日丽,可不就蓬勃发展了。
百姓也是健忘的,即便还记得当年被世家欺辱的事情,可有些世家,就是当地的宗族本家,只每年的祭祖,对寻常的百姓来说,都是一场震慑。
几百号人拜过祖宗,族长高冠广袖在前头一站,站在后头的百姓下意识就缩了,权威便立住了。族长带着打打架,立个敌人,再从普通百姓里选出几个笼络一番,本族百姓便算是被笼络住了。
江南还有个语言问题,江北虽然也有方言,但多数区域,大家说话说慢点,还是能明白彼此的意思的。江南不是,江南不但有些区域是一镇一方言,且方言差别都极大,出村了就跟出国了一样。
异地任职的官员都听不懂本地话,为了便于管理,就必须雇佣一些本地的人员,至少翻译得有。这些被雇佣的人,就拥有了欺上瞒下的资本。
江南依旧是宇文霁的领土,他的统治没有被分割,百姓依旧对他十分拥护,可宇文霁不能看着这地方再次回到过去。
宇文霁就后悔,当初应该把祭祖也让朝廷接过来的,让朝廷在当地建立祖祠,祭祖由官员带领,把乡绅踢出去。但又一想这也没大用,反而可能加速官员和当地士绅勾结的速度。
这些内迁的杂胡,就是宇文霁放过去打破当地局势的。虽然这法子比较缺德,造成流血冲突是一定的,但宇文霁也只能缺德了。
杂胡也和当地语言不通,有一定的数量,相比起当地人,对朝廷更信任。
后方的吕墨襟和宇文霁没商量过,但军报回来一说内迁,还没看后半截,吕墨襟便立刻猜到宇文霁是怎么个想法了,果然,后边写着迁往江南。其实他早就惦记着该如何处置俘虏了——与其全当苦力,不如直接南下,当移民去。内迁之民比俘虏好,会恭顺许多。
地点他都想好了,安排的人虽是县令,可要么是着重培养的三甲出身,要么是显露才干的有能官吏,都有脑子也有手段。
这些俘虏从北方草原,给送到湿热的江南,生活环境的极端变化,必然会死一批。但剩下的人只要规规矩矩听县令的话,日子很可能反而很好过。
其实宇文霁和吕墨襟也不要他们拼命,只要他们起到一个真实的示范作用——正经该交多少税、开荒种地有什么好处,自身得了爵该有怎么样的福利待遇。
而且这些人不怕打架,自有一股子彪悍。当地人排挤外人,可还真不一定敢对这群抱团能打的杂胡怎么样。
宇文霁出发时,那些能歌善舞的杂胡将军们,也都率兵在列。
他们的主要作用是大军的翻译、向导和游哨,他们也很乐意直接参与战斗,有机会就在宇文霁眼前晃悠,希望参加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