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仙人于脈州大修神宫,又于神宫外铺设一条丝绸长廊,与骁勇之士共享人间繁华美好。
脈州,如今正是人间地狱,恶鬼横行。
倒是那个自称汉王的卡鲁阿屠最近也很惹眼球,因为他带领杂胡四处劫掠,短时间里已经纵横四州,拉起了三万多人的队伍——他自称汉王,但他指甲盖大的一块土地都没有,是个彻彻底底游匪。
除他之外,各地又陆续有些势力自封为王。鹿仙人和汉王,仿佛给所有人提了醒,他们不再愿意做无名无号的匪了。
可岐阳的反应,却是……渐渐没反应了。
平王坐在王府里,正在抖腿。他每天都有八百句脏话,想扔在岐阳诸公的脸上。甚至,赵家半个月前办了场赏纸宴,众人皆赞“文风盛世”,对这件事的关注反而在朝堂乱局之上。
叹息一声,平王站了起来。他原本也是期待着大趾攻打栖州的,可如今时局逐渐平息(恶化后的平息,也是平息),到有点不希望大趾心动了,因为届时,他必定会成为天下关注的目标。
先出头的椽子先烂啊……
“世子!”图穆三兄弟在一次例会后,很高兴地留了下来,图穆戴特带头道,“我等三人已经有了新名,想求世子给我们写个名。”
宇文霁一听,便道一声好,将纸拿了出来。如今也有这样的风俗,孩子有了正经大名,请上官或者是尊敬的长辈写下大名,压在枕头底下。宇文霁小时候没这个,毕竟他有大名没几天,熊爹就去岐阳了。
然后这三兄弟便报了名。
“穆大。”“穆二。”“穆小子。”
宇文霁:“……”
【作者有话要说】
宇文大趾[托腮]
第44章 好狠的孙家
图穆部在努力融入丕州, 与此同时,丕州众人也在不断了解图穆部。
宇文霁现在对图穆部甚至有了一点好感,因为疾勒大单于攻打图穆部的最大原因, 是他们祭祀不诚。
不止草原文明,多数文明在原始状态时,都会活祭。汉文明也一样, 甚至目前这个时代, 中原的活祭还没完全取消,还有世家或诸侯王偷偷以活人祭祀。鹿仙人自称道教神仙,搞的也是活祭那一套。
但疾勒的活祭,是和占卜联系到一块儿的,他们认为只有祭祀人的灵魂, 才能和神沟通。战争这种大事要活祭,大单于的小儿子摔了一跤, 都得杀个人祭祀一下, 询问天神这是什么预兆。每天每日, 祭祀不停, 杀人不停。
而图穆部, 确实是他姑婆的后代。当年的大单于听说竟然娶来了真的汉家公主, 也是尊重非常, 就把他的阏氏杀了, 迎姑婆为阏氏。
大景朝廷对姑婆是没有任何助力的, 但姑婆拢住了与她一起陪嫁。他们虽然是皇帝派来的人,但同样也都是被抛弃的人,倒是也明白,在疾勒人的部落里,只能抱团。
通过婚嫁, 仆人制造的远高于部落水平的物品,外加随行医官治病,姑婆渐渐也有了一点自己的实力。且她与大单于生了两个男孩,大单于极其喜爱两个孩子,在他们还年幼时,就给予了他们许多草场土地和人马。
然后大单于就死了,他的长子,也就是被他杀掉了的那位阏氏的儿子,继承单于之位。
他继位之后,是要收继婚的……
姑婆再次嫁给了她的继子,她还年幼的两个孩子离开了大单于王庭,开始单独过活。而这两个少年人还没长大,姑婆就去世了,且再没生育过。
但她对图穆部还是有影响的,他们取消了许多糟糕的,泯灭人性的习俗。比如有事没事杀两个通神,或在劫掠到女性后集体侵害。这也正是他们壮大的原因,在草原时,很多杂胡小部落愿意主动投入图穆部。可这种行为,又被主流所排斥。
怪不得图穆部和中原没联系,这一家子能延续到现在,也很不容易。
图穆三兄弟原本的名字,按照汉话翻译过来就是“图穆家的长子”“图穆家的老二”“图穆家的小儿子”。
他们现在的名字,等于是直译。
人家自己也觉得没问题,可宇文霁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多管闲事。
他觉得熊爹当初给马粪将军改名,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分派军令的时候,喊一声“马粪接令!”实在太可怕了。
他也是类似的感觉,总觉得是喊熊大熊二……
“我若给三位改个名,可好?”宇文霁试探着问,准备好了一旦三人露出不快,立刻拒绝。目前丕州最重要的还是团结问题,熊大熊二就熊大熊二吧。
老大老二顿时便喜笑颜开了,老三慢了一拍,看起来有些不乐意:“好好好!世子给我们取的一定是好名字!”
宇文霁笑了,原来这三位也是故意的。
名字在这个时代吧,重要又不重要。不重要到,什么乱七八糟的都能当名字。可重要到,起名这事儿能构建起微妙的联系。而且丕州众将也给他们起了不少名字,用谁的,不用谁的,这都是麻烦,这下好了,他们用宇文霁给起的,既能和宇文霁拉起关系,又不得罪任何人。
图穆部的安置,到现在为止,看似平静无波,其实已经杀了一百多号了。
当地人最夸张的一件事,是有人结伙,意图劫掠图穆部为奴。宇文霁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干?还特意找人去问,万一是有坏人传了假消息呢?
结果囚犯回答得很简单直接:“他们是外来人,不会有人管。我们是本地人,至多打一顿。”
都被抓了,竟然还如此笃定。
图穆部被杀的,就简单直接多了,就是抢劫、杀人,和侮辱他人(有男有女)。就是野惯了,管不住自己。
宇文霁的一视同仁,让局势快速安定。就是方家家主方玲有点讨厌,几次私下里找到宇文霁,对着他嘀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宇文霁寻思着老师方品没这么蠢啊?私下里透了一点情况,有幸见到颇有城府的老师变了脸。
后来方玲就再没说过类似的话,但崔棘私下里偷偷暗示他,方家发生了内斗。
宇文霁就叹气,丕州这小破州已经乱子颇多了,岐阳那得乱成什么样?
把自己从回忆里拉出来,宇文霁将注意力放在起名字的这件事上。
“穆拓(tuo),拓者,托举也。穆迩,迩,近也。穆幺儿,小儿子。”
这下三个人都笑了,拿起了各自的纸条,这代表着他们与宇文霁更加亲近了。
宇文霁又道:“我母亲想找些同伴打猎玩耍,诸位家中女眷可愿来王府相陪?”
三人越发大喜:“愿的!愿的!”
宇文霁在图穆部到达后,多少意识到最初的想法有些天真,因为他不知道图穆部的习俗如何,万一他让人家女眷陪伴母亲,是一种侮辱的表示呢?别刚安抚好,就又打起来了。
现在他确定没问题,这才提出。疾勒人还是部落式的生活,所以很多部落头领的妻女一样要进行劳作,只有正经大部落或大贵族的女眷才彻底脱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