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开始,团云到处探听季之唯的行踪,关注季之唯的消息。
甚至时隔两年钻进厨房,再次学习季之唯喜欢的菜式创造条件给季之唯送饭。
府内为此流言笑语四起:
“那‘村妇’对二公子还真贼心不死,刚进门时就搞过这一出,以为这两年消停了,不过出趟门,心思竟又起来了。”
“二公子是不会喜欢他的,他再费心也不过徒添笑料。”
“他怎么就这么不知足,难道伯爵府对他还不够好?真那么下贱缺爷们儿不成?”
团云充耳不闻。
自己在屋里窝窝囊囊地研究药量,季之唯是很伟岸的男子,但和野猪比,还是不能一样药。
他这点子药也两年多了,药效也不知还剩多少,都要耗他心思。
正劳力焦心,却不料天降喜讯,机会竟然自己找上门来。
这日傍晚,团云正研究菜色,忽然来了人过来,说二公子有请。
“二爷叫我?二爷么?”团云确认。
仆从确实是季之唯身边的,但答非所问,“今日来了客,二爷用了不少酒。”
酒,此时此刻,更是好字眼。
团云把菜谱叫珠儿收起,衣服也不曾换,一身朴素白纱衫,头上青玉桃花簪,匆忙跟着去了。
去了进门,打眼一看突的愣住。
室内摆着双排的灯笼,饭桌上周遭灯火通明。
季之唯在,可已经伏在桌上睡熟了。
一旁的崔见鹰端着个小小的白瓷杯,晃一晃杯中清亮的酒水,啜饮些许,对团云举杯示意,轻笑。
“搅扰。”
“……”
门被仆从自身后关上。
团云的大脑仿佛充血。
他的身体缓慢走近,脑中则一瞬思绪万千。
到底不过几步路,再心慌也走近了。
团云去看季之唯,轻唤:“相公?”
季之唯毫无动静,俊脸上眉头紧锁,意识全无。团云在他身上闻到酒气,很重很重,季之唯这人不是纨绔,不好酒肉,喝这么多也是罕见。
正想,腰肢忽然被一只铁臂箍住,崔见鹰自身后抱住他。
明明在抱,身体的力度却是向前挤,团云手扑在桌边,桌上盘子碟子叮当响,下意识就想叫,愣是靠着自身忍住。
“大人。”
团云低低叫,声音身子都是抖的。
崔见鹰的呼吸扑在他耳边,说:“亲戚一场,表兄陪我同宴而已,竟仿佛上刑场似的。”
“夫人,表兄不喜我,你也不喜吗?”
伯爵府的地界,伯爵公子的妻子,季之唯这个丈夫甚至就在眼前。
这男人竟然如此地胆大妄为,登堂入室,在他的家里做这样的行事。
团云再没见过这样无所顾忌的孟浪子,骇得结结巴巴,“你、你。”
又紧张万分看季之唯,生怕他睁开眼睛。
“何必害怕。”
崔见鹰却是一直笑,一个拉扯将团云转过来,既让他无处可躲无处可退,又正正在季之唯眼跟前,力求偷别人的老婆偷出个‘正大光明’。
“别说酒里有料,他一丝意识也留不下,就是他现在醒着,我欺你辱你,他听得清清楚楚也不敢睁开眼睛扰我的兴致。”
“处置你更不必想。心里瞧不起我,却不敢得罪我,见不到面句句骂,见到了人个个堆起脸来哈巴狗一样赔笑才是伯爵府一代代传承不变的家风。”
“这位之唯表兄在其中一向还是各中翘楚。”
“他是最最虚伪,最表里不一的一个。”
“……”
团云的心已是一团乱麻,头不敢抬,崔见鹰又身材高大,往他身前压来,他不欲倒在碗碟之中就只能主动去攀崔见鹰的肩膀或去抱崔见鹰的腰。
可这样的情境,他哪里敢?
团云急得快哭了,小腿也要抽筋。
眼见真满眼含泪琥珀眼瞳湿漉漉浮上一层水光,崔见鹰后退些,语调也跟着变了。
听不得是喜是怒。
“夫人,说好相会,为何失约?”
第6章
09:
有此一问,便知真是为他而来。
团云语塞,讷讷。
崔见鹰一定等他回应。
团云只得再次动动嘴唇,声音细小:“没有说好……你虽约了,我没应声。”
没应声就是没答应。
俨然开始剑走偏锋胡说八道了。
崔见鹰却买了账,“有理。”
说完又笑了,“夫人。”
他叫过一声,笑声不复,“那若是明日我欲与夫人相会,夫人又如何说?”
“……”
团云能说什么,胆怯撩起眼,“必、必来相会。”
崔见鹰满意了,终于不再堵着他,团云松一口气,得了空间,反而更站不稳,后来泛上一阵腿软。
不见锋利刀枪,不见言语侮辱,可一个人竟然能叫另一个人感到如此的虚弱害怕。
定神。
团云向外唤声:“来人。”
仆从进来,听他吩咐:“送二爷去我的房间。”
仆从不赞同地看他一眼,近前搀扶了季之唯。
团云满腹心事,也不管他心里打什么官司,一个顺势,叮嘱一句,“麻烦厨房备些蜂蜜水,二爷宿醉,明早起来怕不好受。”
这话给他惹了祸。原本已然无事,这下崔见鹰等仆人出门,冷不丁横生枝节,抵他到门上。
“表兄这么苛待你,夫人倒是初心不改,矢志如一。”
团云涔涔冒汗,听得崔见鹰问:“当初分明是他主动求娶你,如今却怪你死缠烂打趁他不备结成婚姻。”
“人人都来骂你,如此颠倒黑白,夫人对他竟没有一点恨?”
崔见鹰竟然连这些也知道,团云喉管干涩,嗫喏:“夫妻一场,一日夫妻……”
“一日夫妻百日恩?都说夫人不通文字,我看夫人倒通得多多。”
崔见鹰把话接完,不再说什么季之唯了,话锋一转,问:“夫人,你我也是一场好夫妻,我老大远来访一番心意,夫人难道不该赠些信物给我?”
信物一出,便是一桩连绵难斩的私情,团云那眼里的泪珠到底坠落下来。
明知不行。无计可施。
含着朦朦泪,摸头顶。
“我只有头上这枝簪。”
“簪子离身,发丝就乱了,我如何舍得夫人冒这份险。”
崔见鹰心善曰:“只要夫人的贴身里衣就好。”
“……”
团云仰头,看崔见鹰,如看到天狗咧开巨口,遮天蔽日。
再凝神细看,崔见鹰还是崔见鹰,一个艳而伟的崔见鹰。
他抖着手去摸腰带,心跳得快蹦到崔见鹰脚下,半天下不去手。
崔见鹰何等的温柔体贴人,君子般牵住团云的手,劝慰:“夫人,小事而已,愿为夫人效劳。”
等回到自己的院落。
团云整个人都似下锅煎煮般皮肉滚烫。
季之唯以被脱了外衣安置在床上,团云呆滞好一阵,把季之唯的里衫也给脱了,自己亦脱个七七八八,在季之唯身边躺下。
浓浓夜色之中,团云摸着自己胸口上新得的两个痕迹,想:
他竟然招了这么一尊阎罗。
新的清晨。
不意外一阵鸡飞狗跳。
季之唯醒来以后头痛欲裂,再看清周遭情况,大发雷霆。
他是极不想亲近团云的,言辞间颇有些难听的言语,不太像个诗书传家的贵公子,也不像他在外人口中说得那么好,更不像当初和团云在一块时的爽朗明快人。
按理说团云便是不伤心也会觉得怕,可今晨起来,看着季之唯在一旁发作,他的心竟静得厉害,恍惚觉得自己游离在外在看戏。
季之唯是能令他惶然忧虑的,可和崔见鹰一比,却也算不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