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闻析看着上头的西厂二字,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似乎在哪里瞧见过,但细想又完全想不起来。
他空缺了许多记忆,这让他总觉得自己有时候的一些行为,与这个时代不符,可他又觉得自己本该是与这个时代不符的。
见闻析盯着圣旨,裴玄琰觉得他一定十分高兴的。
毕竟在此前,他甚至还是一个跟着旧党,随时朝不保夕的小太监。
虽然来了御前伺候,但也不过是最末等的。
如今一下来了个阶级跨越,这事儿放在谁的身上,都会惊喜不已。
更何况,除了升官之外,还多了个西厂。
裴玄琰自认为这一番封赏,必然会让闻析开心,所以他自己甚至都已经提前勾起了唇角。
还饶有兴致的为闻析解释了起来:“这个西厂,是相对于东厂而建立的,算是朕为了你所独创的一个官署。”
“除了听命于朕之外,与东厂最大的不同,便是可干涉朝堂政事,西厂的太监都听凭你一人的调遣。”
“如此也可方便你在后续推行新政时,万一遇到了像在平县时的危险,也不必担心身边无人可用。”
“且西厂里虽都是太监,但都是朕经过精挑细选,有一定武功基础在,虽是比不上殿前司的战斗力,但应付那些闹事的刁民,却是绰绰有余的。”
这是闻析在平县遇险后,裴玄琰思索了整整一个晚上,最后想出的最佳法子。
要知道,除了朝政之外,这可是裴玄琰为数不多的,愿意花如此多的时间,去为一个小太监的人身安危而思前想后,只为保他平安。
裴玄琰觉得自己的这一番用心,闻析必然会十分感动,也便不会像眼下这般,还想离开他的身边,不肯与他同床共枕了。
但实则,除了这个新创立的,多出来的一个西厂之外,对于升官这一点,闻析并没有觉得多惊喜。
虽然这官一下越到了从四品,的确是算是极为少数的阶级跨越。
但闻析觉得,这本便是他应得的。
他提出的一条鞭法,成功为裴玄琰解决了他在新政推行中最为头疼的一道关卡。
甚至他还为此险些付出了生命,这些都是他靠着自己的能力得来的,没什么可惊喜的。
唯一值得高兴的,便是他离自己定的目标,实现了一个大的跨越,这一点倒是值得高兴一下。
“闻析,高兴吗?”
闻析的视线,从圣旨移到了裴玄琰的脸上。
此刻,坐在他身边的新帝,一贯冷峻的面容,此刻眉目间却带了笑,是十分自信的笑。
自信他一定会对这个封赏感恩戴德。
闻析点了下头,但面上却没什么笑意。
裴玄琰显然是不太满意他的反应,这不在他预设的范围内。
他又抬手,捧住了闻析的脸。
“还生朕的气?”
“朕都为了你,顶撞了母后,处置了伤你的人,你可知除了你之外,还从未有人,让朕如此费心?”
裴玄琰的指腹,落在闻析的眼尾。
那一处因为方才忍痛时,不受控制溢出了点泪水,而有些发红,如晕开了艳丽的胭脂般。
带着老茧的指腹摩挲在这一处,可心底却愈发的空虚。
似乎只是单纯的接触,还远远不够满足他内心所要的。
内心里有个声音,想要更多,想要更加亲密的接触。
闻析摇摇头,在纸上写:奴才不敢。
什么不敢,谁有他如此胆大包天?
皇帝都已经如此低声下气,他依然还在甩脸子。
裴玄琰有点被气笑了。
可到底,他只是让闻析不要避开他的视线,却到底没舍得苛责他,甚至是碰他一根头发。
“你要如何,才肯对朕笑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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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小白小宝贝儿的地雷,爱你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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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甚至裴玄琰还生出了一种荒唐的想法。
若是闻析此刻能展颜一笑, 哪怕他是要天上的星星,他也给他摘来的,如此荒诞, 而宛如昏君附体的想法。
裴玄琰抬了下手, “抬进来。”
不过在此前, 裴玄琰就已经做过了准备,所以他非常有自信,闻析不过只是受了委屈,耍耍小脾气。
若是换成了旁人,裴玄琰早便将其拖下去砍头了。
但若是这小太监,他是愿意纵容他, 偶尔的一点脾气。
宫人抬着红木箱, 将其打开, 里头装的是能闪瞎人双眼的金银珠宝。
新帝很有自信的发问:“喜欢吗?”
闻析表情淡淡的, 没有先前看到金银珠宝时,瞬间眼睛一辆, 那双一如往昔般漂亮的琉璃眸,此刻在跃动的烛火之下,却不复往昔那般光彩熠熠。
裴玄琰蹙紧冷眉, 心脏闷闷的, 非常不爽,却又不想当着闻析的面发泄出来。
毕竟,他现在是在哄人。
是他二十几年的人生当中, 鲜少的, 几乎没存在过的,对另一人低头,甚至算得上是和颜悦色的哄人。
裴玄琰又动了动手指。
宫人接二连三的将红木箱抬了进来, 每一箱都是满满当当的珠宝。
“还不满意吗?”
闻析没看金银珠宝,而是抬眸,将目光落在裴玄琰的身上。
“陛下,奴才咳咳……可以换个赏赐吗?”
见他总算是肯理人,一向连鬼神都不怕的裴玄琰,竟然不由在心中松了口气。
但又蹙眉教育:“不是让你护好嗓子,不要说话,想要什么,直接写在上面,朕又不是瞎子。”
“只要是在合理范围内,朕都应你。”
裴玄琰觉得自己平生所有的耐心,都用在了这个小太监的身上。
但闻析却拒绝了狼毫,依旧坚持开口:“冷宫苦寒,求陛下放废太子出冷宫。”
因为一口气坚持说完,声线到后面沙哑到破碎。
可这样一句简单的话,却瞬间叫裴玄琰黑下了脸,面上堪称和煦的笑意,消失一干二净。
属于帝王的慑人压迫,如黑云压城,铺天盖地而来。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裴玄琰忍着滔天的怒意,尽量控制着语调,没有直接对着眼前人发火。
“收回这句话,朕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但闻析却非常清楚,他如此煞费苦心,甚至不惜冒着性命的威胁往上爬。
其一是为了能给闻家脱罪,将家人们从岭南接回。
而其二,便是为了小太子。
虽然闻析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脑子里会有一个十分强烈的念头。
无论如何,都要辅佐小太子登基,助他成为一代明君。
这个念头,就像是刻在他的灵魂之中,是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必须要实现的。
所以即便知道,裴玄琰对旧党十分忌惮,之所以留着小太子一条命,不过是为了不被史官诟病。
但裴玄琰不杀亲自杀小太子,实则也并不想让他活太久。
所以他才将人丢到了冷宫,看似不闻不问,但实则下头的人,都是会揣测君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