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芳脊背一凉,立时跪下,“奴才必竭尽全力。”
“不是竭尽全力,而是必须找出当年的人,若是办不成,叫他们都提头来见朕。”
李德芳毕竟是从小陪伴裴玄琰的大伴,即便是在此事上办事不利,裴玄琰倒也不会要他命。
但司礼监的其他人,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对于这些太监而言,差事办得好了,自有封赏。
但若是搞砸了,便小命难保。
生死,不过也便是帝王喜怒之间,一句话的事罢了。
李德芳不敢有任何异议,跪首在地领旨。
又试探着问:“陛下,那薛贵妃当是如何处置?”
裴玄琰既然指明了要查当年的真相,作为犯了欺君之罪的薛如琢,当是好日子也到头了吧?
“先姑且留她一命,朕还需要用到薛翰文。”
薛如琢的命,从不是裴玄琰所在乎的。
如今他才继位一年,正是用人的时候,内阁的三角关系才稳固,新政的推行也如火如荼,这中间不能出岔子。
李德芳自是明白新帝用意,便不再多问。
裴玄琰推开殿门时,宫人们便要行礼:“参见陛下……”
“都退下。”
裴玄琰直接不耐打断,挥挥手屏退了众人。
寝殿内只留了几盏灯,相比于素日里的亮堂,今日便显昏暗,在一片静悄悄中,适合放下心防,展露心中的柔软。
裴玄琰放轻脚步,但步子却迈得很大。
在来到龙榻边,他以单手,动作轻缓的撩起了素黄帷幔。
闻析依然侧睡在里侧,只占据了不到床的一半。
从裴玄琰的这个角度,从他优美柔和的面部轮廓,再到半张素白的脸。
随着裴玄琰撩起的帷幔,被新帝高大的身影,切割成一半明一半暗的烛光,笼在闻析那张美好的睡颜之上。
殿内的静谧,让来自于闻析的每一下浅浅的呼吸,都犹如心动的擂鼓一般,一下又一下的,敲打在裴玄琰的心头。
裴玄琰伸出手,带着老茧的指腹,才落在了闻析的面上。
他像是被对方带着寒气的温度给冻到了般,浓密的长睫轻轻一颤,宛若抖落了纷纷扬的蝴蝶。
裴玄琰立时收回了手。
等到缩回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只是因为闻析的一个小小的不适,便变得畏手畏脚了起来。
这简直不像是他。
但他却心安理得的接受,发生如此改变的他。
因为从发现被欺骗了十一年,裴玄琰真正动怒的,不是薛如琢,那个女人,不值得他费任何心思。
他生气的,是愚蠢的自己。
虽然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恼火,但这一路上,那种源自于心底的烦躁,愈发的浓烈,像是毒发的征兆一般。
可便在看到闻析的刹那,那种烦躁感便自行散了大半。
有一种飘忽不定的心,终于找到了该有的归宿一般。
这一刻,裴玄琰才切切实实的体会到,何为心有牵挂。
便如夫妻之间,无论夫君在外忙到多晚,归家时,总会有妻子为他所留的一盏灯,指引夫君回家的路。
虽然裴玄琰很想立即将闻析抱入怀中,从闻析的身上,得到温暖,但他到底还是忍住了。
他不想将自己一身的血污,污染了眼前之人。
所以他匆匆沐浴了一番,回来时,才迫不及待的,将人整个抱在怀里。
低下头,鼻尖埋在闻析的颈窝间,如同一个濒临崩溃的瘾君子般,大口大口的吸食着,来自于闻析身上的香甜。
可当怀中有软香在怀后,裴玄琰又发现他内心的不满与贪婪,却也在同时被无限的放大。
他想要得到更多。
不够,还远远不够。
闻析是被裴玄琰吸吮后颈,传来刺痛感时惊醒的。
他今日受了寒,睡得昏昏沉沉,被吵醒实在是不太好受。
很烦的踹了新帝一脚,“你又发什么疯!”
裴玄琰从他的颈窝间抬起头,闻析被他那一双猩红的双目吓了一跳。
而裴玄琰却在同时,又急迫的,吻上他的唇。
气息是很急很粗重的,语调亦是患得患失:“闻析,你说,朕要听你说。”
“答应朕,永远不要离开朕,永远陪在朕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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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看什么呢、二月雪、尘萦小可爱们的营养液,爱你们么么哒~
作者君看到评论区有聪明的小可爱提出了猜测,觉得非常不错,就稍微改动了一下原先的剧情,啾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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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闻析觉得裴玄琰真的是, 不分时间,不分场合,随时随地大小癫。
将他弄醒, 便只是为了让他说这番莫名其妙的话?
方才第一眼, 看到裴玄琰发红的双眼, 他还以为对方是毒又发作,想要吸血了。
但如果真的是毒发,就不会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而是直接上嘴咬了,更不会只是对着他的脖子一顿乱啃,却也并没有刺破肌肤。
不过这么说起来, 闻析忽然发现, 裴玄琰似乎很久都没有吸他的血了, 难道是他的血效果奇佳, 将他体内的毒都解了不少,所以用不着再吸血了?
无论是哪一点, 总之只要不再压着他吸血便是好结果,没人会喜欢这种被吸血的痛苦感觉。
回过神,闻析以非常平静的口吻说道:“陛下, 没有谁会一辈子陪着谁, 即便我现在当着你的面许诺,你真的会相信吗?”
裴玄琰又何尝不清楚,其实他一直都心知肚明。
眼前这个小太监, 来到他身边, 留在他身边,都是抱着不单纯的目的。
他对他,从来都没有忠心可言。
哪怕是如今作为推行新政的主力军之一, 闻析也不是为了他这个皇帝鞠躬尽瘁,而单纯的只是想借着新政的功劳而往上爬。
至于他这个皇帝,对于闻析而言,更像是攀云梯。
甚至裴玄琰可悲的发现,闻析会给他吸血,给他拥抱,甚至给他享用身体,但唯独,不会给他那颗,唯一的真心。
他看似得到了来自于闻析身上的一切,却唯独无法得到他的心。
看似胜利,却实则比任何人都悲哀。
裴玄琰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他可悲又可气的,像是对自己的自暴自弃,又像是对眼前人的无可奈何。
最后只能化作,张嘴对着他的唇,惩罚性的咬了一口。
看到闻析因为吃痛,而眯起了一只水眸,他才再度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朕知道,你就是个小骗子,从出现在朕的身边的第一日起,你就在欺骗朕,你留在朕的身边,只是为了能从朕的身边,得到你想要的。”
“可是即便如此又如何,朕是皇帝,是天下之主,天下都是朕的,只要朕想,没有朕得不到、办不到的。”
“朕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但你必须,永永远远,留在朕的身边。”
他捧住闻析的脸,以命令的,但更像是祈求一般的口吻说:“闻析,朕要你的眼睛里,只能看到朕一个人。”
“朕要,你心中的第一顺位,必须是朕。”
闻析却抬手,按在对方的胸口上。
逼近他的眼问:“那在陛下的心中,是万里江山重要,还是我这个奴才重要?”
裴玄琰毫不犹豫道:“江山重要,你也重要。”
闻析听得直想笑。
“若是江山与美人,只能选一个呢?”
裴玄琰握住他的手,他的目光看上去是那样的情意绵绵,可说出的话却令人发笑心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