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一切都开始消散,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弱,人群开始缩小,长矛和弓箭也随着卓耿的爬升而向后脱落。爬升,爬升,还在爬升,金字塔和角斗场也已经都在身下,他也没有把她从背上甩下。他的羽翼自由地舒张,享受着经阳光照晒过后砖墙上冒出来的热气。如果我从上面摔下去而死,这也值了。她当时这么想。
他们往北飞去,飞过了河流,卓耿和他那负着伤的翅膀带着她滑行于云层间,云层的移动彷如幽灵军队一般瞬间驶向后方。丹妮瞥见了奴隶湾的海岸以及穿过了沙漠和废墟,沿着海岸线行进的古瓦雷利安大道,直到它的尽头至于西边。是回家的路。很快的,下面除了在风中泛起涟漪的绿色海洋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了。
第一次在天上翱翔,时间似乎过了千年。有时候她真的有这种感觉。
随着太阳逐渐升高,温度也同样在上升,没过多久她的头已经开始嗡嗡作响。丹妮的头发正在重新长出来,但速度并不快。“我需要一顶帽子”,她大声说。在龙石山上她曾试图给自己用野草的茎秆编一顶,就象以前和卓戈在一起时,她看到那些多斯拉克妇女们做的那样。但不知是因为用的草种类不对,还是单纯缺乏必要的技能,她编的帽子总是会在手里散落开来。再试一次,她对自己说。下一次你会做得更好。你是真龙血脉,你一定能编出一顶帽子的。她试了又试,但是最后一次尝试的结果仍然不比第一次的实验品好多少。
当丹妮找到在山上瞥见的那条小溪时已经是下午了。这是一条十分不显眼的小溪,涓涓缓缓潺延,微弱得比她手臂还要窄……而她每在龙石山上多待一天,手臂也比之前要细小一圈。丹妮用手掌掬起一瓢清水,往脸上拂去。当她把手比作成杯状放入水中,手指的关节与小溪底部的泥土相碰触,发出了嘎吱的声音。虽然她想要更冰凉清澈的水……但是现实并非如此,如果要把希望放在空想上,她最想要的是救援。
但她依然希望有人前来寻找她。也许巴利斯坦爵士会来;这是她的第一个女王侍卫,他发誓用自己的生命保护她。她的血盟卫对多斯拉克海也不陌生,而他们的性命与她的更是牢牢地束在一起。她的丈夫,希兹达赫·佐·洛拉克,或许也会派遣搜寻队。还有达里奥……丹妮在脑海里想象他驰骋于绿色高草中,骑着马冲她而去,微笑着,金牙在落日的最后一缕余晖下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这些人中只有达里奥成为了人质送到渊凯人手中,从而确保渊凯的统帅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达里奥、赫洛、乔戈、格里奥,以及希兹达赫的三个家属。到现在为止,她所有的人质都肯定被释放了。可是……
她不知道达里奥的刀刃是否还挂在墙上,在她的床边等待着他回来领取。“我把我的宝贝们留给你了,”他说过。“替我保存好,吾爱。”她不确定渊凯人是否知道,达里奥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送走人质当天下午她曾问过巴利斯坦爵士。“他们一定听过那段谈话。”他回复道。“纳哈里斯甚至还大肆宣扬陛下对他……特别的……赞赏……请您原谅我,可是谦虚并不是这个队长的美德之一。他对自己最自豪的是……他的剑术。”
你其实想说,他最自豪的是和我同床共枕吧。可惜达里奥才没有笨到在敌人面前吹捧这一点。然而这都不重要了。现在渊凯人一定都退兵返乡了。这才是她做这一切的目的。为了和平。
她转身看自己走过的路,龙石山彷如一个攥紧的拳头在草海上凸现出来。它离我好近。我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但它仍然看起来触手可及。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卓耿巢穴外的涌泉池内还有小鱼。她在那的第一天就抓到了一条,回去的话也许能抓到更多。那儿还会有残留的焦骨,上面夹杂着小块的肉,那些卓耿的剩饭。
不,丹妮对自己说。如果我回头,一切就完了。也许她能够在龙石山上活上个好几年,在岩石上享受阳光的沐浴,白天的时候骑乘在卓耿身上,到了傍晚以啃食他的剩饭充饥,望着草原由金色变成橘红,但是,这样的生活并不是她与生俱来的。于是她再次转过身来,背对着远处的山丘,闭上耳朵,任由那飞翔与自由之歌在风中、在坚石缭绕的山脊间消散。那条小溪由东南向南流淌而去,起码在她看来是这样的。把我带到河边,这是我唯一的请求。带我到河边,剩下的路由我自己来走。
时间过的很慢。小溪蜿蜒曲折,丹妮一直跟在后面,时不时用鞭子扫一扫大腿打发时间,试图不去想自己走了多远,头有多疼,或者是肚子有多空。抬起脚,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接着走下一步。她还有什么选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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