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索米斯说,“我只待几分钟。”
穿堂里的空气就象外面阳光下一样清新。史密赛儿说,“这几天他的情况很使人担心,整整这个星期都是这样。他这个人吃东西总要留下一口好菜最后吃;可是从星期一起,他一上来就吃掉了。索米斯先生,你去留意一只狗看,狗就是先把肉吃掉的。我们一直认为悌摩西先生在这大的年纪还能够留在最后吃,是一个好兆,可是现在他的自我克制好象完全失掉;而且余下的东西当然也丢下不吃了。医生一点不认为奇怪,可是——,”史密赛儿摇摇头,“——他好象非首先吃掉不可,否则就会吃不到嘴似的。是这种情形以及他的那些讲话使我们害怕起来。”
“他讲过什么要紧的话吗?”
“这事我是不愿意提的,索米斯先生;不过他变得反对自己的遗嘱起来。他变得很暴躁——这的确有点可笑,因为他这么多年来每天早上都要把遗嘱拿出来看。那一天他说:‘他们要我的钱。’我吃了一惊,因为,正如我跟他说的,没有人要他的钱,我敢说。而且在他这样的年纪还会想到钱上面来,的确有点不象话。我鼓起勇气来了。我说,‘您知道,悌摩西先生,我们亲爱的女主人——’福尔赛先生,我是指福尔赛小姐,当初训练我的安小姐,我说,‘——她就从来不想到钱。她这个人的人品就是这样高尚。’他望望我——我真没法告诉您他那副怪相——而且冷冷地说:‘人品,谁也不要我的证明书。’可想得到他讲出这样的话来!可是有时候他会说出一句话非常尖锐,而且非常有道理。”
索米斯正在瞧着帽架旁边的一张旧版画,心里想:“这张值钱的!”
就说:“我要上去看看他,史密赛儿。”
“厨娘在陪他,”史密赛儿从她束胸上面回答;“她看见你一定高兴。”
索米斯缓步上楼,一面想:“我可不愿意活到这大的年纪。”
他上了二楼,停一下然后敲门。门开处,他看见一张圆圆的、平凡的女人的脸,大约六十岁光景。
“索米斯先生!”她说,“真是索米斯先生!”
索米斯点点头。“行,厨娘!”就走了进去。
悌摩西身后用东西垫起,坐在床上,两只手交在胸前,眼睛瞅着天花板,一只苍蝇正倒钉在天花板上。索米斯站在床脚边,面对着他。“悌摩西叔叔,”他说,声音抬了起来。“悌摩西叔叔!”
悌摩西的眼睛离开了苍蝇,放平向着客人。索米斯能够看出他的苍白的舌头在舔自己深暗的嘴唇。
“悌摩西叔叔,”他又说,“有什么事情要我替你做吗?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哈!”悌摩西说。
“我来看望你的,看看你这里好不好。”
悌摩西点点头。他好象竭力在适应眼面前这个人。
“你过得称心吗?”
“不,”悌摩西说。
“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吗?”
“不,”悌摩西说。
“你知道,我是索米斯;你的侄儿,索米斯?福尔赛。你哥哥詹姆士的儿子。”
悌摩西点点头。
“有什么事情要我给你做的,我非常高兴。”
悌摩西招招手。索米斯挨到他跟前。
“你——”悌摩西用一种听去毫无抑扬的声音说,“你告诉他们是我说的——你告诉他们——”他用一只指头敲敲索米斯的胳臂,“——不要放手——不要放手——公债是要涨价的,”说完头连点了三下。
“好的!”索米斯说;“我去告诉他们。”
“对,”悌摩西说,随着又把眼睛盯着天花板,接上一句:“这个苍蝇!”
索米斯莫名其妙地感动起来;他望望厨娘胖胖的、讨人喜欢的脸,由于眼望着炉火,脸上照得全是细小的皱纹。
“这对他好处太大了,先生,”她说。
悌摩西低低说了一声,不过显然是在跟自己说话;索米斯就跟厨娘走了出去。
“我真想给你做点粉红奶油冻吃,索米斯先生,就象往年那样;你当初多么喜欢吃啊。再见,先生;今天叫人太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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