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106)

2025-10-09 评论

    “伦敦哪个地方你顶熟呢?”裘丽姑太问。
    “苏荷区,”安耐特简单答道。
    索米斯咬紧牙关。
    “苏荷区!”裘丽姑太接了一句;“苏荷区吗?”
    “这要在族中传开去了,”索米斯想。
    “很富于法国情调,很有趣味,”他说。
    “对了,”裘丽姑太喃喃说,“你罗杰叔叔从前还有些房产在那边;我记得,他总是弄得要把房客撵走。”
    索米斯把话题转到买波杜伦上来。
    “当然啊,”裘丽姑太说,“你们不久就会下去住起来了,我们全都盼望有一天安耐特生个可爱的小——”
    “裘丽!”海丝特姑太急得叫出来,“你按铃叫送茶吧!”
    索米斯没有敢等喝茶,就带安耐特走了。
    “我要是你的话,决不提苏荷区,”他在马车里说。“在伦敦这是个相当不光彩的地方;而且你现在的身份已经完全不是开饭店的了;我的意思是说,”他又接上一句,“我要你认识一些上流人士,英国人都是势利鬼。”
    安耐特清澈的眼睛睁大了一点;嘴边浮出微笑。
    “是吗?”她说。
    “哼!”索米斯心里想,“这句话是对待我的!”他死命地把她看看。“她是很懂得生意经的,”他想。“我一定要叫她一下就懂得,省得以后再麻烦!”
    “你听我说,安耐特!事情很简单,不过要把话说清楚。我们这些职业界和有闲阶级仍旧自命比生意人高一等,除掉那些非常阔气的生意人。这也许很愚蠢,可是你知道,事实就是这样。在英国,给人家知道你开过饭馆子或者开过小店或者做过任何小生意,都是不大相宜的。其实做生意也可以是很尊贵的,不过它总给你加上一条罪名;你就玩得不会开心,也不会认识那些有意思的人——就是那样。”
    “我懂了,”安耐特说;“在法国也是一样。”
    “哦!”索米斯说,心虽则放了下来,同时又感到吃惊。“当然,一切都看阶级,的确。”
    “对了,”安耐特说;“你真聪明呢。”
    “这也罢了,”索米斯想,留意看着她的嘴唇,“不过她未免太讽刺一点。”他的法文程度还不够使他为了她没有用“tu”①而感到不快。他伸出一只胳臂搂着她,勉强用法语说:
    “你是我的美人儿。”
    安耐特格格笑了起来。
    “哦,不对!”她说。“哦,不对!不要讲法文,索米斯。那位老太太,你那个姑母,盼望的什么?”
    索米斯气起来,“天知道!”他说;“她总是话说个没有完;”可是他比天知道得还清楚。

    战事仍旧拖延下去,听说尼古拉已经发过这样牢骚,一个钱办得了的事情,叫他们做就要花上你三亿!所得税受到了严重的威胁。然而,花了钱还有个南非洲,总还算痛快。而且虽则半夜里醒来时,人们的占有欲会感到非常沮丧,到了吃早饭时一想,在这个世界上哪有不花钱白得的事情。所以人们照旧做自己的事情,就好象完全没有战争,没有集中营,①没有神出鬼没的德?威特,②没有大陆上的舆论,没有任何令人不快的事情似的。的确,国人的态度就象悌摩西的那张地图,代表一种疲沓的兴致——那些小旗子悌摩西已经不再去移动,它们自己又移动不了,连应有的那些进进退退都看不出来了。
    疲沓的兴致还不止表现在这里;它侵入了福尔赛交易所,产生一种弄不清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的普遍空气。《泰晤士报》婚姻栏登出的“乔里恩?福尔赛与海隆教授独养女伊琳”的结婚消息,引起了一些疑问,觉得这样形容伊琳好象不大确切似的。不过,大体说来,报上没有把伊琳说成“索米斯?福尔赛”之“前妻”或“离婚妻”,总算使大家松了口气。总而言之,这一家人对这个“事件”从开头就采取一种崇高的态度。正如詹姆士说的,“事情就是如此!”闹也没有用处!承认这件事情“不堪入耳”——当时的一句流行话——对你没有一点好处。
    可是现在索米斯和乔里恩都结婚了,下面还有什么戏可看呢?这的确是个绕人的事情。听说乔治跟欧斯代司六对四打赌,一定是小乔里恩在小索米斯的前头出世。乔治真是滑稽!传说他还跟达尔第打赌詹姆士能不能过得了九十岁,不过哪一个撑詹姆士腰,却没有人说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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