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个表哥在牛津;你跟他从来没有见过。我想明天带你到他住的地方去给你介绍介绍。你可以有个照应。”
法尔虽则答应,可是对这个建议,同样并不太起劲。索米斯赶快和他敲定。
“我午饭后来接你。他住在乡下——不太远;你去了一定觉得很有意思。”
在客厅门口时,他好容易才想起目前所要考虑的是维妮佛梨德的问题,而不是他自己的问题。
维妮佛梨德仍旧坐在那张布尔式书桌面前。
“是真的,”他说;“他上布宜诺斯艾利斯去了,今天早上动的身——我们最好在他登陆之前就把他看着。我立刻去打电报。不这样,以后也许要花上很大一笔钱呢。这些事情做得越快越好。我一直懊恼当初没有——”他停下来,从侧面望望沉默的维妮佛梨德。“还有,”他又说下去,“你能证明有虐待吗?”
维妮佛梨德不起劲的声音说:
“我也不知道。什么叫虐待?”
“噢,他打过你没有,或者其他什么?”
维妮佛梨德摇摇头,下巴变得坚强起来。
“他扭过我的胳臂。还有用手枪指着算不算?还有醉得连衣服自己都不会脱,还有——不行,我不能把孩子也牵涉进来。”
“不要,”索米斯说;“不要。我不懂!当然,有一种法律上的分居——这是可以做到的。可是分居!哼!”
“分居是什么意思?”维妮佛梨德沮丧地问。
“就是他不能碰你,你也不能碰他;你们两个人又算是结婚,又不算结婚。”他又哼了一声。事实上,这就是使他自己可恨的处境在法律上合理化!不行,他不能把她也拖进去!
“一定要离婚,”他决然说;“没有虐待行为,还可以控告他遗弃。现在有办法把两年的期限缩短了。我们可以向法院请求恢复夫妇关系。那样时,如果他不服从的话,六个月后,我们就可以提出离婚。当然,你是不想他回来的。可是法院的人不会知道。不过他仍旧有回来的可能,不妥的地方就在这里。我宁可告他虐待。”
维妮佛梨德摇摇头。“太难看相了。”
“那么,”索米斯咕噜说,“也许要他回来也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只要他迷在那上面,而且手边有钱,他是决不会回来的。你跟任何人都不要提起,他欠的债你也不要还。”
维妮佛梨德叹口气。尽管她吃过达尔第那么多苦头,她从心里还是舍不得他。现在叫她不要再替他还债,越发使她深深感觉到如此。好象人生丧失了某种乐趣似的。丈夫没有了,珠子没有了,连过去觉得自己在家庭漩涡之上的勇敢表现感也没有了,现在她只好自己单独去对付。她真正觉得象死了亲人一样。
索米斯在妹妹前额上吻了一下,比他平日冷冷的一吻多加进一点热气。
“我明天得上罗宾山去,”他说,“找小乔里恩商量事情。他有个孩子在牛津读书。我想把法尔带去给他介绍一下。星期六到‘栖园’来玩,把孩子也带来。哦!想起来了,不要吧,不成了;我还请了别的客人呢。”说完,他就别了妹子上苏荷区去了。
在伦敦这样一个五方杂处、令人莫测的怪地方,苏荷区恐怕是最最不适合福尔赛精神的了。如果乔治看见他堂兄上这种地方去,他准会说:“呵呵,好汉子!”地方那样污秽,到处充塞着骗子、社会渣滓、猫、意大利人、番茄、饭馆子、手摇风琴、花花绿绿的衣料、怪姓氏、从楼上高窗子里窥望的人;它就象个离群索居的人,和英国这个国家不相往来。然而它却有它自己一套夹七夹八的经营本领,和它自己的某种繁荣,因此别区里的房租下跌,它这里的房租却在上涨。拿索米斯来说,多年来他熟悉的部分都只限于它的西面堡垒——华杜尔街。①这里被他捡到了不少的便宜货;便在波辛尼身死和伊琳出走之后,他在白里登住的七年中,偶尔在这里也还买到珍贵的东西,不过没有地方放罢了。当时的经过是这样的:他一经断定自己的妻子已经一去不返时,就在蒙特贝里方场自己那所房子外面挂上一个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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