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牛津那边倒是另一种情绪占了上风。在黑星期前本学期的两个月中,那种年轻人集体固有的兴奋已经逐渐明朗,成为对立的两派。正常的青年人——这种人在英国总是趋向保守,不过对事情不大认真——都激昂慷慨地主张一举荡平波尔人,而且痛惩一下。这一部分人比较占多数,法尔当然是属于这一分人。另外一些过激的青年则主张停战,并且承认波尔人独立自主;这班人虽则是少数,可能吵得还要厉害些。不过这两派在黑星期之前壁垒并不分明,两派中间也没有一道鸿沟,只不过有些学院式的争辩罢了。乔里就是那些不知道自己究竟站在哪一方面的一个。他祖父老乔里恩的那一点点正义感他也有,这使他不至于只看问题的一面。还有,在他那“最优秀”的一小撮人中间有一位“管他妈的”
见解极其高明,而且个人影响相当大。乔里动摇了。他父亲的看法好象也模棱两可。而且虽则他密切注视着自己的父亲——这在一个二十岁的人是很自然的——留心看他有什么还可以纠正的缺点,但是父亲仍旧保持着一种“气派”,这种气派使他的讽刺的容忍原则具有一种光彩。当然,如周知,艺术家都是优柔寡断的,在这一点上,一个人可不能一定看在自己父亲的面上,就是跟他要好也不能这样。可是乔里恩原来的看①加纳特?约瑟夫?伍尔斯莱(1833—913),是当时英国历次侵略殖民地战争中的“名将”。
“然后玩弄手腕使自己骑在人家头上,可不是什么上等的玩意儿”;他这种看法不管有没有事实根据,对儿子倒有相当的吸引力,因为儿子很重视高贵品质。另一方面,对于那些他自己一帮人叫做“神经病”或者法尔一帮人叫做“没种”的,他都受不了,所以当黑星期的钟声响时,他还徘徊在两者之间。一——二——三,从斯托姆堡,①从马格斯芳坦,②从考伦苏③传来一连串其兆不祥的拒敌消息。听到第一个消息之后,那个顽强的英国气质的反应是,“啊!还有米苏恩呢!”听到第二个消息之后的反应是:“啊!还有布勒呢!”接着,带着更沉重的忧郁,心狠起来。乔里跟自己说:“不行,他妈的!现在我们非得痛惩那些穷鬼不可;是非我全不管。”而且,如果他知道的话,他父亲也是同样的想法。这底下的一个星期天,乔里被邀去参加那些优秀者之一的酒会。大家来第二次干杯,乔里说了一句“布勒,而且给波尔以毁灭”,——脚跟都不碰一下,就把大学酿治的柏根地酒一饮而尽;这时候他注意到法尔?达尔第也在被邀之列,而且正在咧着嘴望着他笑,一面跟邻座嘀咕几句。他知道那准是在诽谤。乔里就脸红了起来,不再做声,原因是,他最不喜欢人家注意,或者当着众人闹出来。他一直对这位远房表弟有种说不出的敌意,这时突然变得强烈起来。“好吧!”他肚子里说;“你等着,朋友!”按照大学里的习惯,大家吃酒都过了量,这使他更加忘记不了;当大家排队走到一个幽静的处所时,他碰一下法尔的胳臂。
“你刚才在那儿讲了我什么?”
“难道我不能随便讲话?”
“不能。”
“那么我说你是个亲波尔派——你就是这样!”
“你放屁!”
“你要闹出来吗?”
“当然,可不在这儿;在花园里。”
“行,来吗。”
两个人一同走去,相互斜睨着对方,歪歪扭扭地,毫不退缩;两人爬过花园栏杆;栏杆上面的尖刺稍微刮了一下法尔的袖子,使他分了一下心。乔里心里则在盘算着两个人要在学院附近的一个双方都不熟悉的地区打架。这事情不大好,可是不管它——这个小畜生!
两人走过草地进入几乎是整个的黑暗里,都把上衣脱掉。
“你没有吃醉吧?”乔里突然说。“你要是吃醉了我可不能跟你打架。”
“并不比你更醉。”
“那么来吧。”
也不拉拉手,两个人立刻就摆出防御的架子。两个人的酒都已经过量,所以特别当心要做出一副规规矩矩的派头。后来乔里险些儿打中法尔的鼻子。这一来,两个人就扭了起来,在老树阴影下只看见漆黑的丑陋的一团,也没有人在旁边喊“停止”;最后双方都筋疲力尽,各自放手,都立足不定地退了几步,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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