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虎(81)

2025-10-09 评论

    “什么也没有。一只皮靴头上裂开一条缝。”
    索米斯瞪眼看着她。
    “当然啊!”他说,“穷途末路了。所以——又重新来过!这样真要送掉爹的老命呢。”
    “我们不能瞒着他吗?”
    “不可能,只要是烦心的事情他就有那种说不出的本领觉察到。”他指头钩着蓝背带沉思起来。“法律上总该有个法子叫他放安稳些。”他说。
    “不行,”维妮佛梨德说,“再做傻瓜我决不来。我宁可忍受他。”
    兄妹两个互视着。两个人心里都充满了感情,可是没法表达出来——福尔赛家人就是这样。
    “你走的时候把他怎么办的?”
    “叫他洗澡,”维妮佛梨德苦笑了一下。“他只带回来一样东西,就是紫薄荷水。”
    “不要着急!”索米斯说;“你已经弄得六神无主了。我陪你回去。”
    “有什么用处?”
    “我们应当跟他讲条件。”
    “讲条件!讲不讲还不是一样。等到他复原——还不是打牌、赌钱、吃酒——!”她不做声了,想起刚才丈夫脸上的那种神情。灼伤的小孩子——灼伤的孩子啊!也许——
    “复原?”索米斯反问了一句;“他病了吗?”
    “没有;灼伤罢了。”
    索米斯从椅子上拿起背心穿上,又拿起上衣穿上,在手绢上洒些花露水,系上表链,然后说:“我们的运气真坏。”
    维妮佛梨德尽管满腔心事,也替他难过起来,就好象这句短短的话说出了他的无限心事似的。
    “我想去告诉母亲,”她说。
    “她和父亲在房间里。你悄悄地到书房里去。我去找她。”
    维妮佛梨德蹑着脚到了楼下小书房里,房里很暗,唯一足述的陈设是一张康那奈多的画,因为假得不象样子,别的地方都不好挂,就只好挂在这里;另外就是一套很漂亮的法律报告,有好多年都没有人打开过了。维妮佛梨德站在书房里,背朝着深重的枣色窗帘,瞠眼望着壁炉的空炉架子;后来她母亲走进来,索米斯跟在后面。
    “唉,可怜的孩子!”爱米丽说;“你在这儿的样子多难受啊!他这个人实在太坏了!”
    这家人过去一直都小心避免一切不时髦的感情语言,所以爱米丽没法上去使劲地搂一下女儿。可是她的温柔的声音,和名贵黑丝边下面的修肩仍旧给了女儿安慰。为了不想使母亲难受,维妮佛梨德鼓起自尊心,用自己顶随便的声气说:
    “不要紧,妈;用不着大惊小怪。”
    “我不懂得,”爱米丽说,眼睛看着索米斯,“为什么维妮佛梨德不能跟他说,要是再耽在家里,就去告他。他偷了她的珠子;既然珠子没有带回来,这已经够告他的了。”
    维妮佛梨德笑了。他们全都会抢着建议她这样办,那样办,可是她早已知道自己将怎么办了,那就是——一点不做什么。反正她已经取得一个小小的胜利,保存了自己的财产,这个感觉在她心里愈来愈占优势了。不来!她如果要惩他,可以在家里惩他,不让外人知道。
    “不要难受,跟我上餐厅去,”爱米丽说,“你得跟我们吃晚饭,告诉你父亲的事情让我来。”维妮佛梨德向门口走去时把电灯扭熄掉。这时候三个人才看出走道里出了事情。
    原来詹姆士注意到一间从来不用的房间有了灯光,用一条灰褐色驼毛披巾裹着上身,正站在过道里;由于胳臂被披巾裹着,那只银色的脑袋和下面裤子着得很时髦的大腿,望上去就象隔了一大片沙漠似的。他站在那里,活象一只灰鹳,脸上的神情就象灰鹳看见一只大得吞不下的虾蟆一样。
    “这都算是什么?”他说。“告诉你父亲听听。你什么事情都不告诉我。”
    爱米丽一时答不出话来。倒是维妮佛梨德上去,手抓着詹姆士的一只束缚着的无能为力的胳臂,说道:
    “蒙第没有破产,爹。他不过回家了。”
    三个人都料到准有严重的事情发生,都高兴维妮佛梨德把詹姆士的胳臂紧紧抓着,可是他们没有懂得这个阴影似的老福尔赛根株长得很深。他剃了胡子的嘴唇和下巴稍稍扭动了一下,两撇银色的长腮须之间就象有东西磨了那么一声。接着詹姆士就岸然说:“他真要我的命。我早知道会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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