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拉佛斯也许不错。西利欧来自布拉佛斯,还有贾昆……给她铁币的正是贾昆,可他并非她真正的朋友,不像西利欧——不过,朋友对她而言有什么用呢?我不需要朋友,只要“缝衣针”。她用拇指轻轻抚摸剑柄光滑的圆球,一遍遍地许愿……
老实说,艾莉亚不知道该许什么愿,也不知道远方星光下等待她的是什么。船长答应载她,却没时间跟她说话。有些船员躲着她,另一些人送她礼物——包括一柄银叉、若干无指手套和一顶镶皮革的柔软羊毛帽。有个人教她打水手结,另一个人小杯小杯地给她倒火酒喝。试图亲近她的水手会拍打胸脯,一遍遍地重复自己的名字,直到艾莉亚也会念为止,然而从没有人问起她的姓名。他们叫她阿盐,因为她是在三叉戟河河口处的盐场镇上的船。这名字还凑合,她心想。
天空中最后一颗晚星也告消失……只剩下正前方那一对,“原来是两颗星星啊。”
“那是两只眼睛,”德尼奥道,“泰坦巨人看着我们。”
布拉佛斯的泰坦巨人。从前在临冬城,老奶妈给她讲过泰坦的故事。他有山那么高,每当布拉佛斯陷入危难,就会醒来,眼里燃烧着熊熊火焰,挥动起吱嘎作响的石头肢体,冲入海中击碎敌人。“布拉佛斯人喂贵族小女孩给它吃,因为她们的肉粉嫩多汁。”老奶妈的故事总如此结尾,然后珊莎就会发出一声蠢笨的尖叫。不过鲁温学士说了,泰坦巨人只不过是座雕像,老奶妈的故事也只不过是故事。
临冬城已经陷落、焚毁、化为废墟,艾莉亚提醒自己。老奶妈和鲁温学士多半已死,珊莎也一样。老想他们有什么好。凡人皆有一死,贾昆·赫加尔给出那枚旧铁币时教她的话是这个意思,离开盐场镇后她又新学了一些布拉佛斯词汇,例如“请”、“谢谢”、“海”、“星”、“火酒”等等,但她说得最多的还是“凡人皆有一死”。泰坦之女号的船员大都略知一点通用语,因为他们曾在旧镇、君临和女泉城过夜,不过只有船长和他的儿子们可以跟她交谈。德尼奥最小,他是个快乐的胖男孩,今年十二岁,负责打理父亲的舱室,并帮长兄算账。
“希望你们的泰坦肚子不饿。”艾莉亚告诉他。
“饿?”德尼奥迷惑地说。
“没事。”即使泰坦真的会吃粉嫩的小女孩,艾莉亚也不怕。反正她骨瘦如柴,怎配给巨人当美餐?而且她快满十一岁了,几乎算是成年女子。再说,阿盐又不是贵族。“泰坦是布拉佛斯的神吗?”她问,“还是你们也崇拜七神?”
“所有神灵都在布拉佛斯受到尊重。”船长之子喜欢谈论父亲的船,也喜欢谈论自己的城市,“你们的七神在这儿有个圣堂,称为‘外域圣堂’,但只有维斯特洛水手上那儿敬拜。”
七神并非我的神祗,是母亲的,可他们任由佛雷家在孪河城将她杀害。她不知能否在布拉佛斯找到神木林,林中有棵鱼梁木。德尼奥或许知道,但她不能问。阿盐来自盐场镇,盐场镇的女孩怎会知道北境旧神呢?反正旧神早死了,她告诉自己,跟母亲、父亲、罗柏、布兰和瑞肯一样,统统都死了。她记得很久以前父亲说的话:当大雪降下,冷风吹起,独行狼死,群聚狼生。他说的是反话。如今独狼艾莉亚活着,狼群却被捕杀、被剥皮。
“月咏者们带领我们来到这个避难所,以躲避瓦雷利亚的巨龙,”德尼奥道,“因此他们的神庙最为壮观。我们也敬拜众水之父,但他每次迎娶新娘,宫殿都得重建。其余的神集中在市中心一个岛上。你、你的……千面之神就在那里。”
泰坦的眼睛似乎变得更加明亮,双眼间的距离也增大了。艾莉亚不认识什么千面之神,但假如他能回应她的祈祷,也许就是她要寻找的神。格雷果爵士,她心中默念,邓森、“甜嘴”拉夫、伊林爵士、马林爵士、瑟曦太后。只剩六个。乔佛里死了,猎狗杀了波利佛,而她亲手刺死记事本,还有那疙瘩脸的笨侍从。假如他不抓我,我不会杀他的。她将猎狗留在三叉戟河岸边,当时他因为伤口感染而发着高烧,奄奄一息。我应该给他慈悲,用匕首刺入他心脏。
“阿盐,看哪!”德尼奥拉拉她的胳膊,让她转身。“看到了吗?那儿!”他指点着说。
迷雾在面前退散,船首分割了参差不齐的灰色幕帘。泰坦之女号劈开灰绿色水面,风帆犹如翻腾的紫色翅膀。艾莉亚听见头顶海鸟的尖叫。德尼奥手指之处,一排岩石山脊从海面骤然升起,陡峭的坡道上覆盖着士卒松和黑云杉,但正前方有个缺口,泰坦巨人矗立在此,眼中闪光,绿色长发迎风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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